第十七回（中）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剑自西来
已经半个月过去，若湖却依旧没有醒来。
这些日子里，阿瑛每天都会在穹顶天幕洒下晨曦时来到仙荷居，再在辉光荧荧时乘坐莲舟离去。
而石念远，每天不是在给小狐狸做宠物全身按摩，就是在研究玄涯留下来的功法玉简，当然，也在坚持每天花上一定的时间向阿瑛学习妖族统一语。
且不说宠物全身按摩对通黎境大妖到底有没有效果，后边两件事情每一件都令石念远头大如斗。
随着不断深入了解尘微境修行，研究灵力回路构筑，石念远萌生出来许多新奇怪异的想法，不过想法是一回事，真正实践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石大少爷半个月来经常行功出岔，灵力激涌，每一次面色苍白，死狗一样的躺在巨大荷叶上时，在旁的阿瑛都没少掩嘴偷笑。
而对于学习外语这件事，石念远一向觉得不是自己的长项，再加上这个心性如孩童，却与老道士赵前子拥有同一仙道大境界的瓷娃娃，也实在不是一个好老师，石念远的妖族统一语学习进度蜗步难移。
当然，锅还是得石念远来背。
“都怪大哥哥没有天心，不然，阿瑛‘咻’的一下，就能教会大哥哥好多好多东西了！”瓷娃娃形容程度时，特别喜欢将小手努力往外张。
石念远的须弥戒中，干粮已经告罄。
仙荷居厨房，阿瑛哼着歌谣正在下厨。
石念远将小狐狸温柔放到莲蓬上，独自走过来旁观。
“咦？大哥哥，你怎么不抱着若湖姐姐了。”阿瑛看到石念远走近，出声问道。
“今天早上，从血契魂印上衍生出来，勾连着我和若湖的玄奇灵力游丝消失了，我感觉若湖很快就会醒过来了。”石念远笑答道。
“真的吗？”阿瑛眼睛一亮，开心笑起：“血契魂印奥妙无穷，大哥哥的这种感觉并不是没有缘由的，若湖姐姐应该真的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瞳狐妖族没有吃熟食的习惯，好在食谱里还是有不少蔬菜瓜果，总之，石念远是真的吃不来瞳狐妖族的荤菜。
随着仙道境界增长，修士对食物与水的需求逐渐降低。石念远在天山上聆听的为数不多的传道授课中，倒是有提起过道家关于辟谷的说法，其意指“不食五谷，餐风饮露。”而不是指完全脱离了对食物与水的依赖，依然是需要摄入灵果灵药之类的辅食的。
至于其中诸如“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之类玄而又玄的道理，石念远忙着打瞌睡，也没有细听。
信仰唯物有限论的石大少爷，认定在这方天地，热力学第二定理与质量守恒定律依然成立，认定生灵的意识依存于躯体，生命依存于物质，身体时时刻刻都在消耗能量进行新陈代谢，用以维持各项身体机能正常运转，而保障新陈代谢顺利进行的前提，一是能量，二是物质。就算在这个世界，灵力可以代替食物中的能量，生灵也必须要摄入各类糖、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无机盐和各类微量元素以确保体内新陈代谢的各项化学反应的正常进行。
认定质量不可能无中生有的石念远好奇的向阿瑛问道：“阿瑛，超凡境修士也是会感到饿的吧？”
阿瑛停下哼唱，白了一眼石念远：“阿瑛每天都饿。”
总感觉不在一个频道上……
石念远抚额，换了一个问法：“我的意思是，要是一直不吃东西，超凡境修士可以活多久？”
阿瑛一愣，歪头想了想答道：“这个阿瑛没有试过耶，阿瑛最喜欢吃东西了！不过，感觉上应该可以活很久很久才会饿死唷。”
石念远点了点头，觉得这应该可以解释为仙道境界的提升，会大幅度提升新陈代谢的效率，同时大幅度降低新陈代谢的速率。想到这里，似乎有一丝关于生命的感悟在心间一闪而过，努力抓了抓，却没法抓住。
石念远摆了摆头，摒去脑中纷乱思绪，看到挂在墙上的长笛，好奇的拿下来把玩。
“大哥哥也会吹笛子么？”阿瑛做好了吃食，正在一盘又一盘的端到厅间桌上，看到石念远正在把玩长笛，好奇问道。
“大概，会吧。”由于前世今生两个世界高度相似的物理现象，笛子作为吹奏乐器的一种，发音原理相同，所以构造相似，演奏方法也没有太大区别，当然，两个世界对音律的定义并不一致。
石念远看向正在来回端盘子的阿瑛，好奇问道：“使用灵力来做，不是可以一下子就把盘子全都端过去了么？”
“嗯？”阿瑛一愣，显然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瓷娃娃一边继续端盘子一边想，在端完最后一个盘子时，这位瞳狐妖族最天才的舞者，小小年纪就已经超凡脱俗的下任圣女展开笑颜，说出一句让石念远愣神良久良久的话。
“真我如一，初心不易。”
……
阿瑛发现，最近这几天，大哥哥似乎有了一些改变，具体的阿瑛也说不太上来，总之，看着大哥哥盘腿坐在假山旁边，捣鼓着一根新砍下来的雁修竹，认真专注的丹凤眸子里盈满笑意，半边上齿咬着半边下唇，另外半边嘴角勾起浅浅弧度，就是格外好看，
阿瑛咬着手指想了许久，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词——真实。
对！大哥哥真实了许多。
石念远左手边，雪白小狐狸躺在巨大荷叶上，依然处在昏迷当中，不过，气息已经变得悠长宁静，灵压也已经变得自然平稳。右手边，胡乱堆叠着一支又一支因为音准不对而丢弃的竹笛。
石念远将手中刚打完最后一个笛孔的雁修竹笛放到唇边吹了吹，辨识音高，在一个一个音试过以后，终于满意的站起身来，端着竹笛朝阿音炫耀道：“当当当当——搞定收工！”
阿瑛凑近瞧了瞧，发现与瞳狐妖族的笛子相比，石念远手上的竹笛少了两个音孔，好奇问道：“咦？大哥哥，你这支笛子，只有六个音孔哎？”
石念远笑道：“在我的家乡，笛子就是这个样子的。”
石念远说完，捞起那一堆作废的竹笛朝假山旁的竹林里随手一丢，而后，将制作成功的竹笛放到唇下，一边努力回忆吹奏指法，一边继续说道：“告诉你喔，其实大哥哥从小到大，最喜欢搞一些在别人看来稀奇古怪的东西啦！自从遇到你若湖姐姐以后，大哥哥经历了各种三观崩塌，都把这个爱好丢下好久了。”
阿瑛掩嘴“噗嗤”笑道：“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不稀奇古怪呢！”
石念远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刮了一下瓷娃娃的小巧琼鼻：“我似乎知道，为什么阿瑛小小年纪就能修炼到超凡境了。”
“哟唷——那当然是因为阿瑛冰雪聪明咯！大哥哥快吹来听听！”阿瑛满脸期待的看向石念远。
阿瑛的期待并没有持续太久，听着石念远时而失声，时而破音，毫不连贯的笛声，阿瑛十分嫌弃的翻起白眼，抱起若湖姐姐回屋去了。
这一天，石念远没有研究尘微境修行，没有主动运转灵力周天，没有跟阿瑛学妖语族，甚至没有吃东西。从清晨做好竹笛开始，就一直在呜呜咽咽的练习吹奏。到夜晚穹顶天幕黯淡下来时，竟然有了不小的进步——至少不会突然失声破音了。
石念远在将阿瑛送上莲舟时，好奇问道：“还不知道阿瑛住在哪里呢。”
“咦？阿瑛没跟大哥哥说过吗？阿瑛住在天狐宫呀！”
石念远一愣：“天狐宫不是茯苓前辈的住处吗？”
“嘻嘻，茯苓婆婆就是阿瑛的婆婆了啦，阿瑛也住在天狐宫。”忽然想到一事，阿瑛神秘兮兮的说道：“天狐宫里有一处特别，特别，特别……美的地方，阿瑛今天回去问问婆婆，要是婆婆同意，明天阿瑛就带大哥哥去看。”
石念远看着阿瑛奋力张开的双手，丹凤眸子笑得眯起，点点头应道：“嗯！”
“那——大哥哥明天见！”瓷娃娃挥着手，操控莲舟渐行渐远。
目送阿瑛莲舟驶远后，石念远走进竹屋，来到莲蓬旁边，蹲下身来抱起雪白小狐狸。
想到雪白小狐狸从一开始的毫无动静，到前些日子时常露出痛苦表情本能呻吟，再到如今香甜酣睡，石念远轻声呢喃道：“还好每天都看到你不断的好起来，要是真像茯苓前辈所说的那样，需要很久很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石念远一边熟练的按摩着雪白小狐狸全身各处筋骨，一边继续柔声续道：“今天我做了一支竹笛，然后足足练了一整天呢！乐理这东西，我不太擅长，可是呀——你的舞跳得那么好，我意淫一下我吹着笛，你跳着舞的美好场景，不算过分吧？”
石念远轻轻捏了捏雪白小狐狸的毛绒耳朵，语调悠然，神情向往：“烟波浩淼，晓风残月，一袭青衫一竹笛，一瀑银发一白衣，何等逍遥风流？”
石念远顿了顿，脸上表情生动一变，话锋徒然一转：“卧槽！他娘的！简直太有逼格了！真儿八经的！”再次顿了顿，脸上表情再次翻书一般剧变，丹凤眸子温柔得仿佛荡漾着满天月色：“所以……你快醒过来吧……”
石念远将雪白小狐狸放到莲蓬上，自己则在莲蓬旁蹲下身来，脑袋正对着雪白小狐狸的乌黑鼻子：“我数到三，好不好？”
“一……”
“二……”
“三！”石念远眉头一挑，开心笑起，而后，定格几息的笑容逐渐消逝，眼睑低垂了下来，再过几息，眼睛徒然一亮道：“我吹笛子给你听好了！”
练习了一天的石念远回忆着不属于这方天地的乐谱，并不熟稔的吹起。
“真难听……”
识海里响起熟悉的声音，石念远一怔，低头看向双眼微睁的白狐，一把扑上去将其紧紧抱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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