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陆朝番外七
陆朝终于知道，班上其他人不和林渺对答案的原因。
“嗐，我又不是有自虐倾向，和她对就和参考答案对一样，连个侥幸心理都莫得。”
班长耸了耸肩，轻拍了陆朝下肩膀表示回应，继而又扬长而去。
那支被还回来的钢笔还静静躺在自己笔袋里边，陆朝盯着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没有拿出来。
林渺的试卷在班上传阅一圈之后，最后又回到自己桌上。
想了想，最后还是将那几张试卷和自己放在一处，同时收进了书包。
原先想着等回家将试卷还给对方，然而林渺却罕见不在屋里。
“小姐说晚上也不回来吃了，让不用准备她的份。”
陆朝听王叔解释道。
赵蓉也不在家，餐桌上只有他一人，气氛意外的安静。
这种情况陆朝并不陌生，过去十余年，他都是这般过来的。
赵蓉和自己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时候是直接丢了生活费给陆朝，让他自己看着吃。
以往吃的还是楼下小摊又或者是速冻水饺，然而现在面对着满桌的精致菜肴，陆朝却没了胃口，只随便用了几口就上楼了。
他自认为成绩还不差，脑子也还可以的理论，在今天被无情摧毁了。
整理错题的时候难以避免看见了林渺的试卷，字迹娟秀，林渺的试卷和她性子差不多，能少写一个字就少写一个字。
一整张的数学试卷，看见最多的就是“易得”两个字。
陆朝觉得林渺的“易得”可能对其他人而言不是这么一回事，别人用了好几个定理才推敲出来的答案，她简单两行字就略过了。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楼下才重新有了动静。
林渺回来了。
明明没有听见什么声响，陆朝却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林渺在楼下和王叔说着话，然后又开了冰箱拿了酸奶出来，再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回了房间。
这是林渺惯常的流程。
钢笔在指尖转动了好几圈，又啪一声掉落在桌上，陆朝这才注意到，自己用的还是林渺的钢笔。
一个晚上稀里糊涂就过去了，等陆朝回过神来时，已然是凌晨一点多了。
想要整理的错题还有一半没有抄完，陆朝轻叹一声，合了笔记准备上床睡觉时，蓦地听见楼梯口又传来动静。
抬手想要关灯的动作忽的顿在半空，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出现在楼梯口处。
林渺还是戴着耳机，如同上次他撞见的那般，白色的耳机线半垂在女孩肩上，大抵是屋里冷气开得足，林渺穿着墨蓝色丝绸长袖睡衣。
和陆朝想的一样，林渺正俯身端详着冰箱里边的零食，像是在准备临幸谁的姿态。
想着上次将人吓到的事，陆朝刻意放重了脚步声，果然下一刻，就看见林渺正撑着冰箱门一侧，朝自己看了过来。
半边的耳机已经被她摘下，林渺像是对陆朝的下楼很是诧异。
她先开了口：“你也没吃晚餐吗？”
“嗯。”
模糊不清的回答。
抬眼瞥见林渺手上的酸奶，陆朝也跟着弯腰，拿了一瓶一样的，站直身子时又补上一句：“你的试卷在我那。”
林渺哦一声，注意力全在橱柜上边的吸管盒上。
“你不看吗？”
陆朝转身，看见女孩正踮脚想要去够上边的盒子，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酸奶，才发现外壳并没有附着的吸管。
吸管盒在最上边的格子，林渺伸长了手臂还是够不着，正打算换另外一种酸奶时，忽的有手臂从自己肩上越过。
后背有温热传来，沐浴露草木香的味道很快在鼻尖弥漫。
林渺肩膀僵了下，她右手还抓着格子边缘，只需往右侧开几厘米，就能碰上那抹温热。
“我来吧。”
依旧是清冷的语气。
林渺抿了抿唇，没说话，不过陆朝还是清楚看见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往前点了一点。
他无声笑了下，只是略伸长了手臂，方才林渺费劲心思还够不着的盒子，陆朝轻而易举就拿到了。
陆朝张了张口：“给。”
只是气音还未发出，倒是先听见哒一声，陆朝一怔，下一刻，整个厨房突然陷入了昏暗。
瞳孔还未能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陆朝下意识往内收了手，然而抽回之际，却莫名碰上一抹温凉。
他的手还搭在女孩手背上。
林渺明显也愣了下。
两人的呼吸同时放缓。
下一秒又同时收回了手。
稍纵即逝。
“抱歉。”
陆朝轻咳一声，往后退时又不小心踢到了凳子，不小的动静顺便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窘迫。
“能开一下手电筒吗？”
赶在林渺开口之前，陆朝已经先说了话：“我有轻微夜盲，看不太清。”
“抱歉。”
这回轮到林渺道歉，“我忘了。”
手忙脚乱摘了耳机，解开锁屏时，又不小心按下播放键，手机屏幕亮起瞬间，教课老师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现在，我们看下一道题，这道题是去年江城的高考题……”
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陆朝已然看见屏幕上的字体：南江网课。
不过没等他看清，界面已经被林渺退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手电筒的光亮，冷白的光影打在对面的墙壁上。
“能看清吗？”
林渺晃着手机问。
陆朝微垂下眼：“可以。”
手边的吸管已经被递了出去，然而没有人有下一步的动作。
刚才不小心碰到女孩手背的地方好像还有着余温。
“你刚刚……是在看网课吗？”
“嗯。”
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林渺甚至还点了界面递到少年眼下。
“这个老师讲得还可以，他也有开补习班。
我看的是第三轮复习，你要是想看的话，可以从第一轮开始。”
“你下午，是去上的补习班？”
陆朝问。
林渺摇头：“不是，下个月有个数学竞赛，是E大举办的。
班主任推了我过去，我下午过去听了下讲座。”
可能是黑暗散去了隔阂，也有可能是为了缓解无言的尴尬，陆朝还是第一次听林渺说这么多的话。
只可惜对话只终结于到他房间门口。
甚至于重新拿上自己手机时，陆朝还生出少许遗憾，连他自己都道不清。
那天之后两个人又恢复到之前的相处状态，好像那晚的窘迫并未出现过一般。
林梁在外地的项目出了纰漏，回来的时间又往后延长。
陆朝对此倒是无所谓，然而赵蓉回家的时间却一天比一天晚，意料之中的，陆朝又收到了好几条彩信，其中甚至还有一段视频。
动态比图片更加不堪，有一次陆朝下楼喝水的时候，正好撞见晚归的赵蓉。
女人喝得酩酊，眼尾都泛着绯色，看见杵在楼梯口的陆朝时，还怔了好一会，连看了几次才认出那是自己的儿子。
“你，你在这干嘛？”
她今晚喝的酒不少，连脚步都是漂浮的，说话也颠三倒四，拼拼凑凑好不容易才拼上一句完整的话。
陆朝没看她，只是往旁边让开一步，眉眼都蕴着冷淡。
“你去夜色了。”
陈述的语气，不是疑问句。
赵蓉酒醒了大半，身子往后晃了下，抓着栏杆的手指越发用力。
她目光在少年脸上上下逡巡，像是要找出丁点破绽，只可惜陆朝从始而终都是一副表情，连眉毛都曾皱一下。
赵蓉放弃探寻，摆摆手：“小孩子少管……少管闲事。”
话落，人已经越过陆朝往上走，眼角瞥见陆朝阴沉着一张脸时，赵蓉突然笑了两声，女人低低的声音落在自己耳畔。
“你以为……他真的是去处理公务吗？”
“不可能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是成人间游戏的最佳概括，逢场作戏适用于赵蓉，同时也适用于林梁。
赵蓉走后，陆朝在原地站了许久，蜷着的手指又慢慢松开。
林渺大概是忘了自己还有一支钢笔在别人那里，至少陆朝没听她提起过。
月考过后，附中又临时加了新规定，高三的学生需晚上在校修自习，每周五晚上例行一次模拟考试，各科轮着来。
班主任刚在上边宣布完，下面已经一片哀嚎声四起。
理科班总是将侧重点放在数学理科上，毋庸置疑的，第一次试验轮到的是数学考试。
临时宣布的决定带来的恐慌感更上一层，原先放学后都没了踪影的人，现在都围在林渺桌前。
“渺渺，这道函数题你看了吗，最后三步怎么那么奇怪？”
“嗳班长你问完了没，我这边还有几道选择题。”
临时抱佛脚适用于任何一个学生。
陆朝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过道，微微皱了眉。
林渺察觉到身边人的不悦，压低了声音：“是不是吵到你了？”
她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坐的，自然比现在自由，林渺提议：“要不，我和他们去外边吧。”
说着，就要推开桌子朝外走。
“不用。”
陆朝将书桌拉了回来，努力将语气做到温和，“在这里就行。”
他给自己找了借口：“那道题我也不会。”
“那我给你讲。”
也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祈祷有了效果，在林渺终于将最后一道题讲完时，头顶的光亮突然闪了一下。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
却听一声惊呼过后，整个班顷刻都没入了黑暗，桌椅推拉的声音在此时也响起。
推搡之间，不知是谁从自己桌前走过，吹起的外套下摆顺势也将自己的钢笔扫路在地，听声音应该是在自己的陆朝的桌子中间。
“我的笔……”
林渺已经顾不上耳边的惊呼和欢喜，她身子往后退弯下腰想要去捡掉落在脚边的钢笔时，手腕蓦地被人攥住。
时间像是倒回到那天夜里，甚至连语调也不曾改变。
“我来吧。”
唯一不同的是，少年的手指并未从自己腕间离开。
明显是整个学校都停了电，整个楼层的惊呼声几乎要将黑夜掀开。
喧哗之间，林渺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
“陆朝，你是不是……又看不清了？”
所以才会误抓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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