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龙套的自我修养 > 喜讯还是悲歌

??药先生说,乌头峰地处西南,是苗家门派‘天蚕洞’的所在。与药王谷相距甚远,程铮此去,是为我求取两样药材:金头火蚕和千叶桑。

  他说,金头火蚕以千叶桑为食,是属火的珍惜蚕种,其蚕茧单独入药时是一味剧毒,中毒者全身滚烫,仿佛被蒸汽炙烤而死一般。但若以千叶桑为药引入药,却能缓解热气,滋阴壮阳,极其适合阳痿患者和我。

  他还说,金头火蚕气性极大,一旦离了饲主便会自焚而死,因此程铮需从虫卵开始悉心照料,直到它要吐丝结茧时,再快马加鞭将其带回。晚了不行,蚕茧五日后便会失了药性,早了也不行,火蚕离开西南之地便会患上思乡病,拒不吐丝。不过好在天蚕洞洞主逍遥老鬼是药先生的老基友了,此去虽然费时费力,却也没什么凶险艰难之处。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要去多久?”

  药先生嗤笑一声:“要看火蚕的生长情况了。一般来说,加上来回脚程,大概要五六个月。——舍不得了?他明日起程,你快去好好地和少爷说说情话吧。什么我会想你啊我会等你啊,尽管怎么肉麻怎么来。”

  ……要不是我看不见,我真的会用眼神强烈谴责他:“先生你真是,比我还不正经啊!”

  药先生笑道:“男欢女爱有什么不正经的,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我绝不会做那拆人姻缘的王母娘娘的!”

  我嘴角抽搐再抽搐:“您言重了。”

  药先生嘿笑道:“此去经年,纵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片刻后便听到门扇开合时发出的吱呀声,竟是自己走了。

  药香远去,松香味渐渐转浓,我张开手臂笑道:“从你嘴里问不出什么,我只得来找药先生问个明白了。”

  程铮抱起我:“以后去什么地方,叫向靖闻陪着你。”

  我摇头道:“在你身上腻了这许多天,再腻下去可就没有道理了。再者说,你为了我跋山涉水,我在这儿混吃等死,可像什么话?你且慢慢走着,等你到了乌头峰时,估计我的字也练好了,到时候不许嫌我字丑啊!”

  顿了顿又低声道:“自你将我从风亭镇带走以来,我便一直麻烦你良多,如今又累你四处奔波,我……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一番话俱是出自我真心,我本应说得再煽情一些,奈何我这人天生别扭,不相干的调戏话便口若悬河,到了真正用得着情真意切的当口反倒词穷,说出的话跟新华社社论一样空洞无味。

  我嗫喁良久,寻思着如何方能声情并茂一些,然而愁肠百转半晌,终只是叹了口气:“如果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就好了。”

  程铮道:“你好好养病就是,莫要想别的。”

  ……得,成了领导下基层慰问特困群众了。由此可见,我俩都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主儿。

  我只得转而问他启程前的准备,程铮有问必答,虽然话语简单,却也绝不敷衍。

  转眼到了第二天,药先生和向靖闻带着我为程铮送行。两人虽然都不是沉默寡言之人,但平常惯于聚少离多,此次也不会遇到什么艰难险阻,因此并不如何感伤,只简单说了几句嘱咐的话便送他上马。

  程铮上马后,向靖闻擎着我腋下将我举高,叫我最后和程铮道别。

  我摸索着程铮带着薄茧的掌心,笑道:“贱妾茕茕守空房,明月千里寄相思。”

  向靖闻啧一声,压着嗓子不压音量地同药先生“耳语”:“明明昨晚二人独处时正经得一塌糊涂,今儿个在咱们面前时就装出一副登徒子的模样了,叫我这耳力太好无意听到他们对话的人情何以堪?”

  药先生哼哼几声:“假作真时真亦假,你怎知戏言里没有真心呢?小辈们的情啊爱啊咱们不懂,就随他们去吧。”

  我黑线,程铮似乎也有些尴尬,手指伸缩几次才反过来握着我的手捏了捏:“保重,告辞。”大概这句是向着全体说的。

  程铮策马而去,我站在路边良久,直到听不见马蹄声,才拉着向靖闻的手慢慢往回走。

  向靖闻放慢脚步迁就我,问:“要爬起来继续走了吗?”

  我点点头,笑道:“还望向大哥多多帮忙。”

  他也笑:“这个自然。”

  

  没了程铮全天候地陪着,接下来的日子便过有些混乱。我左右看不见日升月落,索性便由着自己的性子,饿了吃困了睡,只拿药先生每日一次的治疗记数。平常时间要么自己用沙盘树枝练字,要么缠着向靖闻给我念药先生的手札。

  药先生隔了几日也来凑趣,他有时取笑一下我的字烂如狗屎,有时手把手教我如何解锁,见我专心学习,倒也十分欣喜,将许多小巧的机关塞给我练手玩。我因而每时每刻都有事做,倒也觉得十分充实。

  治疗进行了七十三次时,我忐忑提笔,给程铮写了一封信,随药先生的平安信一起交由十二寄去。

  说是信,其实只有两行十五个字,据向靖闻说,个个都有拳头大小,歪七扭八不成人形:如期神功初成,敬告程少侠以慰君心。

  大半个月后,十二带回了程铮的回信:甚好。

  ……还真是风格高度统一啊。

  

  四个多月时,我开始耳鸣。

  起初只是轻微的嗡嗡声,后来噪声越来越大,内耳也跟着疼得厉害。说给药先生听,他检查之后简单地告诉我,这就是他曾经说过的“恐再生变故”中的变故,他现在无法用任何手段令我好受些,因为治耳朵所用的药物与现在治疗用的热毒药材相克,我承受不住。

  我苦笑不已,只得认命,耳朵疼得睡不着时,便一遍遍地拆装药先生给我的机关,玩得累了,也便睡过去了。

  后来耳鸣得愈发厉害,我渐渐听不清别人说话,只能让药先生和向靖闻将字写在我手上让我辨认,几天下来,默契度倒是上升不少,写几个字便能代替一整句话。

  只是再不能看药先生的手札了,整篇写在我手上太过费事,我又没有练到过目不忘的境界,哪好意思麻烦人家用手指头抄写课文两三遍?只能将以往看过的内容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五个多月时,我的盲写功夫已然出神入化,开锁拆机关也是驾轻就熟,我自觉除了感谢国家感谢党之外,也要感谢耳鸣压缩了我的睡眠时间,逼我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建设祖国的伟大事业中。

  

  将近六个月时,我再次闻到了熟悉的松香味。

  我向着黑暗伸出手,笑着大声道:“耳鸣听不见声音,如果是程铮的话,就让我摸摸你的脸吧。”

  带着薄茧的手指捉住我的手摊平,在我掌心写道:“我回来了。”

  我一时感慨,鼻子都有些发酸,连忙笑道:“真讨厌,半年没见,就不能让人家吃点嫩豆腐么。”

  另一只手掌也被人捉住,有人在上头笔走龙蛇:“丫,别,治,目耳。”

  是药先生,他说:臭丫头别闹,要给你治疗了,重点是眼睛和耳朵。

  我点点头:“自然任凭狗剩先生做主。”

  

  我擦洗一遍身子,如往常一样穿着亵衣平躺在高床上,药先生切了一遍脉搏,在我手心写道:“疼,忍,止。”会很疼,要忍住不能动。

  我点头表示知道,药先生将我用牛皮带绑起。须臾之后,我手臂便觉得刺痛,接着刺痛很快弥散到全身各处,好似涟漪。

  就仿佛雨落平湖,先是一滴落下,不多时便是满湖荡漾。湖水浑浊鼓荡,再不复平静模样。

  半年不曾感到剧痛,我都快忘了治疗的过程究竟是怎样的难熬了。因此惊讶了半晌之后,才迅速找到昔日感觉,咬紧牙关调整呼吸,忍受不住了便放声大喊。

  左右我现在听不见自己声音,就当我掩耳盗铃了吧。

  施针之后又是敷药艾灸,此时我痛楚稍减,大口呼吸着稳定下心跳,突笑道:“程铮在吗?”

  右手立即被握住。

  我笑着向右边道:“半年未见,再重逢时却只有一次牵手和四个字,未免太过寒酸了些,对不起我这些日子对程少侠的思念之情啊。”

  握着我的手顿了顿,在我掌心写道:“那该如何?”

  我笑:“怎么也得一吻解相思嘛。”

  他的手指僵了。

  我乐不可支,恨不得将这半年欠下的调戏一并补回来:“药先生还看着,亲嘴你怕是不答应。这样,咱们一人各退一步,你亲亲我脸蛋,或者我亲亲你脸蛋,怎么样?”

  他的手指许久没有动作。

  我心满意足地嘿嘿坏笑。

  突然松香味近了一些,我额角上被两片温热饱满的东西贴上,片刻后便迅速抽离。我一愣,药先生的手指在我另一只手上难得地划拉了一句完整的句子:“赢过登徒子的唯一方法就是比她更大胆。”

  我脸上不觉有些热。

  药先生继续划拉:“专治你这般色厉内荏的小混蛋。”

  我又气又羞:“狗剩先生你偏心!”

  他再写:“你不是有嫩豆腐做补偿?别废。”最后一句又成了简写:别废话。

  我悻悻闭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窜到了脸上,额头上被他两片嘴唇碰过的地方又比其他地方的热度还要高些,烫得我一颗心砰砰直跳,连带着嗓子也觉得堵得难受。

  奇怪了,我难道真就这么不顶事,连个额头上的亲亲都承受不住?

  大概是半年没见着花痴对象,憋得狠了,突然解禁之后又是如此猛药,所以才有些过敏反应吧?

  有道理。总不喝酒,酒量也会往回缩呢,何况我们家师叔爷比美酒醉人多了。

  艾灸之后,药先生又在我眼睛上抹了些冰凉的药膏,用布缠得严严实实,跟我解释道:“目久不用,甫见光易损,先药养,再须图之。应无碍。”

  我表示完全理解。

  他扶我起来,捏了捏我耳朵,写道:“明日治耳。”

  我刚想点头,突闻耳边仿佛有一声弦断之音,啪地一声过后,噪声消弭,万物归于平静。

  我张了张嘴巴,侧耳倾听片刻,半晌喊了一嗓子,伸手死死抓住药先生手臂:“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

  才拒猛虎又迎豺狼,我究竟是什么人品,竟然悲剧成这样?

  

  这操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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