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夫妻那些事 >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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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

  

      原本他掌提到寒玉天灵盖,是想一掌拍下去,可心头浮现种种莫名情绪,怎么都下不了手。就在那时,原本怒瞪着自己的寒玉,眼神开始涣散,慢慢无力地向后倒了过去,她终因伤势太重而昏厥了过去。

  

      肖奈凝看那躺在雪地里娇小的身躯好久,胸口的一股郁气吐了出来。自欺欺人的想,或许是天意让他不用选择太艰难,因为就在刚才的凝神里,他发觉自己……舍不得。

  

      没再迟疑,上前把人给抱了起来,比想象中的还要轻,原本在重见她第一眼时就觉她瘦了好多,这一路从怀安到这里,是吃了很多苦吗?看她身上褴褛的衣衫,这么冷的天都只穿一件薄衣,浑身凉的跟冰块一样。

  

      正准备举步离开,忽然有什么从她身上掉了出来,滚落地上。低头去看,入眼是抹血红,比之被寒玉肩膀上流下的鲜血染红的雪地还要艳丽,格外夺目。

  

      微微讶异,拾起来仔细看了看,居然是块血玉做成的菩萨,质地非常好。那时劫持途中他有帮寒玉换过衣服,她身上每一寸肌肤他都看过,确定这玉不是她的。如此一个珍品在她身上而又不是她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是那宁染青的。

  

      脑中只一转,就计上心来。

  

      抬头看了看天色,放目四野都是一片辽阔白色,看来宁染青定然还在山中的某一处。低头凝视怀中纯净的脸,唇角露出了笑,加快步伐往下山的路走。

  

      到了山脚,他把寒玉先安置在一户农家,然后转身就重回北邙山布置。

  

      找了一具女尸,放到了那处有血迹的地方,然后在山中细细绕了一圈,发现有一处岩石突出地,用树枝搭在外面,上面覆盖了布片,只需一猜就知可能风暴来时她们是躲在了这里。于是一脚把那木棚给踢烂,把那些布片全都捡起来,再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活人或者尸体,就重回女尸处,看到有野兽在啃噬,心中暗叫了一声好,这样就省去他引兽的时间了。

  

      他轻功飞到树上,屏去呼吸,等野兽啃噬完女尸和那具白熊尸体散去后,这才走到近处,把怀中的布片零落洒下,最后放下那块血玉菩萨。

  

      布置假象可谓他的强项,碎骨、血迹、布片、血玉菩萨,这一计可算天衣无缝。当初他接到的命令是要让宁染青死于天灾人祸,而与南绍无关,这样的表象不就是天灾吗?

  

      至于真正宁染青的生死,就不再他控制范围内了,这座北邙山不说他已找遍,但主要路干都走了一遍,也没找着人,要么就是被别人给救了,要么……就是被野兽吞噬了。

  

      这后一种可能肖奈自然是不会告诉寒玉的,让她有希望就可以了。听完他所言,寒玉仔细分辨他脸上神色是否有在骗她,心里却存了盼念,有人来救姐姐了,会是主上吗?

  

      一定是主上!也只能是主上!她懂姐姐的心情,嘴里说着永远都不要再提他,其实心里最想看到的人还是主上。想到这,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那北邙山上再找一番,看看那里能否找到一些姐姐获救的痕迹。

  

      祈求老天,一定要保佑姐姐和孩子平安无事。

  

      “你可以下去吗?”寒玉从喉咙口里憋出细小的声音,等心里有了底后察觉到此时尴尬的处境了,虽然是在黑暗中,可她半身**着与他这样暧昧的状态,实在是……

  

      肖奈闻言直接不客气地笑出声来,戏虐调侃:“你身上哪寸我没看过,没碰过?”但话虽这么说,还是君子的翻身而下。除去她上身的衣服也并非有意要轻薄,而是要经常给她换药,嫌脱着难受,反正她还昏迷着,就省了这道工序。

  

      找来干净布帛和伤药,她的伤口又裂开了,好不容易休养十天又前功尽弃。寒玉看他架势也知他要干嘛,脸上微红,没有作声,任他动作熟练的拆开上药再包扎。

  

      肖奈微觉奇怪,这个女人刚才那样张牙五爪的发疯,现在倒是安静的很,不过还是这样的她可爱一些,刚才那样实在是太泼辣了,吃不消!

  

      为了她,他可算是背叛了影门,背叛了头,也背叛了南绍,不敢去想后果会怎样,只在不忍杀她的时候,就下了一个决定:从此亡命天涯。

  

      这几天他也曾深思过,若在山中找到了宁染青,会不会执行命令杀她?起初他的答案是不肯定,到了后来就是否定了,因为,他不想寒玉恨他。

  

      既然决定要带着她逃亡,就不想以后的日子,被她深深怨恨着。

  

      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头。头对宁染青的情意,他和肖何都看在眼里,不止一次唏嘘慨叹过,这种心情,他以前不懂,现在懂了。是一种酸酸麻麻,想爱不敢爱,却又控制不住,于是渐渐转成绝望。

  

      他知道,头下那个命令,很痛苦。

  

      那个假象,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定能瞒住许多人的眼睛。雪山上,即便有人的气息也会随着雪水融化而变淡,以至于动物也闻不出来味道。可血玉和布片都是宁染青贴身之物,有着她浓烈的气味,它们是证明她死的最好证物。

  

      宁染青,我为你找了一条生路,只要你还活着,就再没有人来追捕你,你自由了!算是我为头和寒玉做的一点事,也算是那一路劫持生涯对你存的一点善念吧。

  

      正文卷229.念

  

      南绍皇宫。

  

      “做的好!”熏香弥漫中,华谨皇后面露满意的笑,“肖奈做事倒是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王鼎捋了捋胡须也笑:“是娘娘妙计,如此一来,天下人皆以为那宁染青死于北邙山,死于猛兽爪下,与我南绍豪无干系。”

  

      华谨点点头,心中却有些忧虑:“探子回报,说那日尘儿与东云皇帝在北邙山上相遇,两方人马差点大打出手,本宫想着都觉后怕。不过依探子描述,那东云皇帝似乎大受打击,希望这个结局对咱南绍有帮助。”

  

      当时情形必定凶险万分,若尘儿与东云皇帝为个死人拼的你死我活,真是苦费了她一番安排。到底是她儿子,懂得审时度势,即便心伤也不至于冲动行事。

  

      伤心只是一时,他是她的儿子,她懂他的心性,定然不会就此因为一个女人而被打倒。现在没了牵绊,不用多久,他会成为这天下的王。

  

      王鼎忽然走到跟前,压低声音道:“娘娘,那个肖奈可以处置掉了。”

  

      华谨眉峰一蹙,“丞相的意思是……”杀了他?

  

      “守住秘密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灭口,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来。否则万一有天事发,不止太子可能会潘然大怒,就是那东云也可能以此为借口,举兵攻打我南绍。”

  

      华谨浑身一震,思忖片刻点头道:“丞相说的有理,是本宫妇人之仁了。成大事必有所牺牲,肖奈虽是影门数一数二的好手,也到了他该牺牲的时候了。这事丞相去安排吧。”

  

      “臣领命。”

  

      ※※※

  

      南越尘马不停蹄回到怀安,并未直接进太子府,而是去了皇宫。先去了正殿跟皇帝告罪,南绍皇帝非但没怪罪他的擅自离军,反而嘉奖了他很多,因为与西凉的不战而胜之役,就像一股东风而吹,人人都夸太子是“战神”。

  

      再多的奖赏和荣耀,也暖不了南越尘冰冷的心。从正殿而出,就直奔华凤宫。

  

      走进宫门,就见华谨皇后坐在正殿首位,一副等待许久的样子,凝看着他。南越尘无声站在当下,与她默默对视,不出一言。见他这副模样,华谨心中有数,叹了口气,自个先开口了:“尘儿,你回来了。”

  

      南越尘脸上神色缓下来,上前两步恭声道:“母后,儿臣回来晚了,特来告罪。”

  

      华谨闻言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尘儿定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不顾家国天下的,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从椅内起身,走下台阶拉起他的手,柔声道:“回来就好,不用告罪了。如今你可是我们南绍国的战神了,母后心里为你高兴那。”

  

      南越尘浅笑着细述说了这许多天发生的事,到了那边境,如何勘探周围情况,如何发觉对方不对劲,然后退兵的事。

  

      虽然这些其实早有人向华谨汇报过,可是听着自己儿子再次讲来,还是津津有味。从他自信的脸上,可以看到当时面对几十万大军时的从容不迫。她没有看错,尘儿有着治国的良才,有着统领天下的豪气。他日,若是登上王位,定能征战四方,成为这天下的霸主。

  

      本想留他在宫里住一晚,可是南越尘却说久未回府,府里有许多事要办,知他心里还有疙瘩,华谨也没强留,一直送到门口,方才转身。没有看到她心目中举世无双的儿子,在一踏出华凤宫门,身上的宁和气息瞬间消失,脸上只剩萧杀之气。

  

      南越尘知道,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母后抗衡。他除了积聚实力,什么也做不了,连质问一下“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若不是她,清然又怎会是惨死?

  

      怀中的红布,贴肤而藏,是他永难忘怀的殇。

  

      一定要忍人所不能忍,成为最强者。他再不愿被人摆布,不管是谁!

  

      进了太子府,挥手遣开恭候多时的一干人等,步伐却慢慢向那处走去。到了厢房门口,仔细去闻,以前还能闻到某人的气息,此刻却因为时间太久,连一点点的人的气息都没有了,冷冷清清的,只有宁寂。

  

      门前的那颗冬梅,花开灿烂,空气中有着淡淡的香味。黄色的花骨朵,绿叶衬托着,是那么的美丽。还记得,她站在这树下,着了一身黄色的纱裙,就如现在这种花骨朵一般的颜色,与冬梅树的绿叶相印成一幅画。他把她画了下来,她弹琴,他作画。

  

      画?那画呢?

  

      南越尘连忙往书房走去,翻箱倒柜寻找,终于在箱子最底下,找到了那副画卷。画中,她清地坐在那,抚着琴,弹的不知名的曲子,把他带进秋天,跳过冬天,又进入了春天。

  

      不住地回想那曲子是怎样弹的,他也懂音律,几乎听过一遍,就不会忘记,可是现在记忆却有些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首曲子的旋律。还好,他还记得那首凤凰与飞,还记得那个月下,她弹琴,他舞剑,两人配合无间,酣畅淋漓。

  

      取名凤凰与飞,就是自比为凤,她为凰,寓意两人一起比翼飞翔。玉凰琴还在,扣人心弦的曲子还在耳边,可是那弹曲的人呢?她唇边的浅笑,眉头轻蹙,眼底的智慧,都历历在目,可是她的人在哪?

  

      原来在画上,摸着画卷上她的脸,感受不到她的温度。

  

      一种极痛刺进心头,麻木的心再一次被撕裂开来。泪从脸上渐渐滑落,落在纸上,急忙把画卷收起来,牢牢抱在怀中。不能把画弄模糊了,这是他唯一剩下的,慰藉。

  

      屈膝坐在了地上,任眼泪恣意纵流。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一直隐忍着赶路而回,不让情潮奔涌而出,可到了此时再也忍不下了,他不止伤心,还有心痛与绝望。

  

      抱着画卷,终于承认了一个事实: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他失去了她,除了这幅画卷,一块带有她血的布,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他有彻骨的恨意,他可以成为王者,可是,他的身边却再也没有她。

  

      清然,他的清然。

  

      躺在屋顶上的沈墨,不用竖起耳朵,也能听见书房里的声音。他听到了压抑不住的悲鸣,仰头看着漫天的心斗,那闪烁的像是她的眼睛。太子现在很痛吧,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悲痛欲绝,哭她的离开。

  

      他其实也很痛,却没有眼泪。太子可以哭,他不能哭!

  

      回来的路上,太子问了他一句话:“沈墨,你愿意追随我还是追随她?”问的莫名其妙,他却是听懂了,知道太子的那个“她”指谁,也明白太子隐含的深意。当时,他如果仍旧选择效忠皇后,那么他必死,于是跪在了跟前,扬声发誓此生只效忠太子一人。

  

      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是怕死,而是从太子的眼里,看到了一种身为强者的精芒。假以时日,他绝对不会再像今天一样受人束缚,哪怕那人是重权在握的华谨皇后。

  

      他不知道太子看的出这是皇后布的杀局不,但其实都没关系了,因为太子已经下了决定。今后可能就是一场夺权的政治之路,南绍的宫廷不会太过平静了。

  

      其实有一个秘密他一直隐忍没说出来:他觉得宁染青没有死。

  

      肖奈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人,他的每一种手法都了如指掌。现场布置的很像被野兽袭击,又有证物,可是却有一个破绽点被他发现了。就是那布料。曾在之前那个岩洞跟前,他有看到树枝缝里同样色泽的布料,只有指甲那么大小,于是他完全有理由怀疑那些布料是被人从原来的地方给取过来放在现场的。

  

      布料被动物撕扯的痕迹与人力撕裂开来是两种不同的形态,这也是肖奈遗留下来的破绽。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肖奈并没有真正执行命令,他没有杀她。

  

      因为这个秘密,铸就了他再不能效忠华谨皇后。他会把这个秘密永远的咽下去。

  

      屋顶看星空,比地面要近,与那时和她一起看到的星空有些不一样。劫持的这一路,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常常露宿在外,就能见她静静地仰看星空。

  

      风中隐隐传来什么。作为杀手,最重要的就是敏捷和直觉。

  

      沈墨立即坐起身,飞身下了屋顶,往声音传来处而去。居然绕到了后院,利刀破风声更盛。凝目一看,又退回了身子,隐在暗处。

  

      明月当空,剑刃森寒。

  

      清清冷冷的后院中,一道矫捷人影。

  

      彷佛全不知身边有人,双眼炯炯发光,宝剑到处,便掠起一道白光。

  

      院中风声略略,彷佛发泄着天地间所有的怨愤。那不是平常的练剑,而是在舞剑,曾听肖奈提起过“凤凰与飞”的故事,说那琴声可震颤人心。如今,无琴曲,而太子却舞剑,是因为琴音在心吗?

  

      只见南越尘在朗朗明月下,持剑而舞。彷佛要将他的一生,在这剑光中印照出来。腾挪间转之际,势如蛟龙,剑势如雄,气吞山河。

  

      沈墨在黑暗中也双目如炬,可看得分明,他看到:太子的脸上泪痕不止。

  

      正文卷230.把染青还给我

  

      东云皇宫。

  

      秦天策站在凤染宫中,正殿中央放着一蹲黑檀棺木,棺中放着他从北邙山里带回来的尸骸碎骨,以及那些碎布片。

  

      瑞王从门外走进来,走到门口,顿住了步伐。那门内挺立的背影是那么孤绝和沉痛。堂上的棺木里面,真的是青妃的尸骸吗?

  

      他摄政期间,一直有探子回报六哥的消息,那日看到六哥伤重奄奄一息被越影背回来,就曾劝,不如派紫卫前去营救青妃,可是他只说一句:朕要亲自把她迎回来。只过三天六哥就再度启程,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敌营,鼓动西凉国君压境南绍,引南越尘出征。

  

      当时他还深思,为了一个青妃,六哥这么做值得吗?后面收到的消息越来越不尽人意,一直都是找不到人,随着时间推移,连他也觉可能找不到人了。哪知突然有报回来,北邙山上,青妃香消玉殒,尸骨不全。

  

      目光凝在那棺木上,她现在就在那里面吗?曾经与她相处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从神兽园初见,到后来的一次次波折中,他看到了一个坚韧刚毅的女子,她不适合这皇宫,不适合六哥,可她却就是那么独特存在着,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如今那个无双倾城佳人,殁了。

  

      得到这消息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句话:六哥要怎么办?

  

      宫人来报,六哥自回宫后进了凤染宫,再没踏出过半步。他站在门前有半个时辰了,那道身影一直凝站那处一动也不动。故意放重了步伐跨进门内,听到六哥在问:“韩萧,派去君望的人回来了吗?”

  

      君望?瑞王心中一动,显然六哥把他当成了韩萧。“六哥……”

  

      秦天策愣了一愣,并未转身,淡淡问:“你也来送她吗?”声音飘渺若轻,仿佛怕惊到了谁。瑞王沉痛地说:“六哥请节哀。”国还在,朝政未稳,东云不能没有他。

  

      静寂半饷,才听到那方悠长的声音在说:“阿瑞,你教教我,要如何节哀?从那一刻开始,整个人就麻木了,再没了知觉。”

  

      瑞王顿觉眼中酸涩,强抑住才没有落下。人因为痛到极致而变得麻木,六哥总把情绪收在心底,这一刻,他不称“朕”,而称“我”,他不再是一个君王,只是失了心的人。青妃去了,也带走了六哥的心。

  

      翌日,从君望赶回怀城的有三人:丽珠,香儿和凌墨。

  

      她们以尊贵之礼被接进了宫中。走到凤染宫门前,丽珠怔愣着看清了那方站着的人,正是宁相夫妇,身形只顿了一顿,就目不斜视地越过他们身旁。

  

      宁相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妾室,她似乎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神色中多了淡然。大夫人看了看宁相怔忡的神情,轻叹了口气,抬眼看头顶的白布,整个凤染宫满目都是白,当初若双去的时候,她几乎哭瞎了眼,如今这个一直不喜的宁府三千金也去了,却多了些慨叹,真是命运弄人!

  

      三人走进殿堂,里面站了很多人,分列两排,正中间一人身着黑金长袍,直挺挺站在当下。他的身影遮不住前方的黑檀木棺材,它的四周扎上了白色幡帷,四处都是白绸缠绕。

  

      “小姐!”一声悲呼而出,一道细小身影已经跪倒在地,正是香儿。

  

      丽珠凝看那抹白,眼睛酸的刺痛,却没有一滴眼泪。自从得知那消息后,她的思维就停止了,那个嬉笑怒骂的乖巧人儿,那个她一手养大的女儿,那个她亲手送她离开的人,竟然……竟然走了?

  

      明明还记得,她临走的前天,靠在自己的腿上撒娇。离开的那天,她紧紧抱着自己说:“娘,为我保重!”为了染青这句话,她时刻铭记,一定要好好的。

  

      可是如今,说那句话的人呢?居然躲在那棺木之中?定是染青又跟她闹着玩了,这个女儿自小就聪明,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那许多古灵精怪的想法,竟然会有一天带着自己从怀城逃离。

  

      染青,快出来吧,别跟娘开玩笑了。

  

      秦天策转身凝眸,目光搜刮着丽珠的脸面,想从这个与她有着至深血缘的人身上,找到一丁点与之相似的地方,来抵足心头的思念。

  

      可是尽管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容貌神似,可神情却没有与她有一分相似。

  

      咽下嘴里的苦涩,忍住失望,往旁边站开了些,空出了位置让丽珠走上前,淡声道:“你送送她吧。”染青,我知道你心里最牵挂的人就是你娘,所以把她找过来送你最后一程。

  

      分列两旁的有瑞王、半夏、婉玥、宁飞扬、韩萧等人,众人的脸上都肃穆沉重。婉玥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哭声传出来,她不会忘曾经与皇嫂一起玩从没听过的纸牌,她们一起偷跑出宫,街头仗义救人,吟清会上偷梁换柱……好多好多的事,从来都是她与自己温言软语,嬉笑谈心。而如今,她扔下了这一切,撒手而去了。

  

      堂上只闻香儿一人的纵声大哭,自小她与小姐一起长大,名位主仆,情比姐妹。本以为君望的离别只是暂时,终有再见的一天,却不知这一别就成了死别。

  

      丽珠缓缓走至棺木面前,想要推动棺木,却没推动。染青小时候最喜欢跟她玩的游戏就是捉迷藏,傻孩子,你躲在那里面会闷的透不过气来的。使了浑身的力气去推,依旧纹丝不动,不由暗暗着急,额头沁出了汗。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只轻轻一推,棺盖就掀开了。

  

      “二娘。”宁飞扬目光沉痛地担忧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那时看娘的样子就知道了。丽珠朝他感激一笑,又使力去推棺盖,嘴里喊着:“染青,快出来,娘找到你了,里面闷呢。”

  

      视线扫向棺内,身形僵住,那里面平铺着一件华丽之极的凤袍,而袍子上却只有几根支离破碎的骨头,连完整的骨架都不是。“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人向后栽去,宁飞扬眼明手快上前接住她身体,见她双目紧闭,手脚僵硬,显然晕了过去。

  

      转过头看向始终神色未变的人,询问:“皇上?”

  

      秦天策淡声道:“传太医。”

  

      顾桦来的很快,她只在丽珠人中掐了几下,又给闻了薄荷香,人就幽幽醒转过来。一声尖锐的凄喊:“染青!那怎么会是你,我的染青,我的儿啊!”干涩的眼,终被泪洗刷,她怎么能接受那棺木里的人是她的染青呢?

  

      匍匐着跪爬到秦天策脚边,拉着他的袍摆祈求哀哭:“皇上,那不是染青,对吗?那不是!”

  

      宁相见状大惊,想要上前去拉,却被宁飞扬拦住,摇了摇头。只见秦天策凝看着脚边哭得眼泪纵横的女人,麻木地蹲下身去扶她,可是丽珠却紧紧拽住他的衣袖,凄喊:“把染青还给我!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秦天策怔怔的发呆,任凭丽珠拽着他的衣袖哀哭。

  

      好半饷,丽珠的哭声渐渐止了下去,拽紧的手也松了开来。

  

      秦天策站起身来没再看她,凌墨走到他身侧单膝跪地:“属下参见主人。”他是紫风堂下堂主,只遵紫狼之命。垂下的眸内,是掩不去的沉痛,身旁跪着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被嘱托了要保护的,另外一个,已经是他的妻子。

  

      就在几月前,他已经娶了香儿。因为他承诺过,要保护她最在乎的两个女人,要给香儿幸福,他就一定会做到。可是那个问他要誓言的人呢?

  

      “皇上,吉时已到,改送娘娘去皇陵了。”韩萧上前一步提醒。

  

      皇陵,除去皇帝,就只有太后与皇后能进那里面。皇上下旨要把青妃的尸骸送入皇陵,与他百年之后的棺木并放一起。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上要与青妃生生世世在一起。

  

      可人真有前世今生吗?而人死后,还会有灵魂吗?如果有,青妃娘娘,你是否该回来看看,这里有多少是你牵挂的人在为你沉痛哀哭。

  

      那是一场旷天浩大的葬礼,前去皇陵的路上,是绵延十里的白衣兵士开道,唯有一人是身着黑衣,就是皇撵上与棺木并坐的秦天策。

  

      悲乐的哀奏响彻四方,街头的百姓纷纷驻足而望。只闻哀声泣泣,听得所有人都觉心头难过。东云国第一位皇贵妃,去了……

  

      皇陵门口,守陵人上来抬下了棺木,只秦天策一人尾随在后,其余人都被留在了外面。

  

      丽珠泪眼朦胧凝看那黑色的身影与棺木消失在铁门内,泪或许没有流干,但眼睛已经痛得无法睁开,可是眼睛的痛不过是表面,终会有好的一天,心里的痛呢?

  

      守陵人把棺木放置妥当后,就退开了,只剩皇帝在内。

  

      四周一片静默,没有一点人声。

  

      秦天策走至棺木旁,缓缓坐下,头靠在上面,努力回想着和她经历的一切:初见、相识、逃离、再见、进宫、决裂、怀孕……

  

      正文卷231.相聚

  

      从来对她有着莫名的强占,不惜一切想要她在身边,以前他不懂这种感情代表了什么,直到那时化身紫狼去救她,眼睁睁看着她往悬崖下掉落,韩萧问他是不是爱上她了,那时才幡然醒悟:原来这种心情就是爱啊!

  

      当彻悟过后,顿然觉得曾经汲汲渴求的权位变得不再重要,他不是不爱这个由父皇亲托付的大好江山,他也有征战四方的雄心,可是如果他站看天下,身边没有了她,那还有什么意义?

  

      他爱她,想她在身侧与他比肩而站。不惜以身犯险,更是倾尽了紫风堂与紫卫所有人员去找她,可终究还是迟了,他与她在漫天风雪里错过了。

  

      或许更早,神兽园里,她决绝拿剑自刎时,得知怀孕后决裂时,发现他就是紫狼时,他们就已经回不去了。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远,所以就算两人同在一个山脉,他也感应不到她的存在,最终失去了救回她最好的良机,只落得找来她的遗骸。

  

      犹如握在手中的沙,就算他再努力,也抓不住她分毫。看了眼缠在手腕上的那块玉,血红晶莹,菩萨的脸依旧慈祥,呵,平安!为何没有为他保住她!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就此把这玉跟她一起埋葬,因为那上面沾染了她的气息,这是他唯一仅剩下与她有关的东西了。

  

      染青,我是真的爱你,可是,你却再不愿给我机会!

  

      痛苦的哀嚎压抑着,传不到外面,却在这空旷的皇陵里不断地回响。

  

      那一天,秦天策没有出皇陵,所有人都等在了外面,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等到第二天,皇陵被推开时,只闻帝王轻声道:“把这封起来吧。”

  

      于是,从此这皇陵再无人踏入,这里埋葬了一个女人的荣耀,也埋葬了所有人的悲伤!

  

      “皇上,她们已经离开了。”

  

      韩萧恭声向端坐在紫阳宫桌案背后的人汇报。只见他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就连视线都没有抬一下,一直放在那书上。

  

      心内轻声叹息,青妃的母亲和那婢女刚刚离开了,本来皇上想留她们住在宫里,保其衣食无忧,可青妃母亲却不愿意,说想回君望去。皇上没有强求,只派了凌墨跟在她们身边,撤去了他紫风堂堂主的身份,至此以后,他就留在君望了。

  

      韩萧觉得有些可惜,凌墨的武功都在自己之上,只是去保护两个女人有些大材小用。可也听说他似乎娶了青妃那个婢女,而且他明白皇上此举应是为了青妃。

  

      伊人已去,对至亲的人来说,这皇宫的确不想留下,因为留下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守着空旷的屋子,只会更加寂寞和绝望。

  

      这是否也代表着皇上此刻的心?他虽然人已经回来,开始执掌朝政,瑞王把所有的政事也一并交到了他的手中,可是他现在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一遍遍地翻阅曾经青妃看过的书卷,甚至时常会独自呆在凤染宫里,也不要人伺候。

  

      ※※※

  

      桃源镇,地处北定。

  

      “大哥,有消息了吗?”染青推开书房的门,沐泽正埋头在书里,见她进来,放下了手中的书,上前扶过她坐到一边。

  

      如今她已经是大腹便便,快六个多月的肚子了。

  

      “安胎药有按时吃吗?”沐泽柔声问。染青点点头,自然地抚摸突出的小腹,笑着道:“宝宝很乖,今天没踢也没闹。”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上演一遍,但却不觉得腻,她知道大哥是在关心她。

  

      沐泽扶她坐下后,重新走回桌案后,温和地说:“然弟,别担心,已经有消息传来了,他们在往这边赶的路上,可能这两天就会到……”话没说完,清歌突然跑了进来。

  

      “少爷,姑娘,那……那……”可能跑的太急了,竟一时接不过气来。

  

      沐泽皱了皱眉道:“都这么大人了,还这般鲁莽,喘过气了再说吧。”这小子整日毛毛躁躁的,一点都没长进。

  

      染青轻笑出声,神色安然。那日本让沐泽去打探寒玉消息,却得知有一批懂武功的人士进山了,立即察觉其中有异,跟着沐泽火速离开了那小镇,一路到了这地方。

  

      沐泽的家乡,桃源镇。

  

      此镇地如其名,真就像个世外桃源一般。不知是北定本身就民风淳朴,还是此地特有的风气,有着一种低调的奢华感。不至于像东云与南绍国都那般繁华,却也并不萧条,而且虽然地处北定,这样的冬天也不会觉得彻骨寒冷,穿暖一些,晒晒太阳还是挺舒服的。

  

      隐居并不一定是要找个偏僻地方躲起来的,大隐隐于市,更不容易被人发现。

  

      沐泽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三两个仆人,分了前后两院。莫老夫人就长居后院,人很和蔼也好相处,见沐泽把染青领回家,看她肚子挺这么大了,二话不说就引进内屋,吩咐仆人熬参汤给她养身子。

  

      看到她,染青就想起了自己母亲,她觉得她想丽珠娘了。

  

      一安顿下来,就央求沐泽办一件事,想办法把丽珠娘和香儿给接过来。不太清楚为何“青妃已死”的消息传闻天下了,估计可能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个中原因在。当得知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丽珠娘和香儿若得知这个“死讯”,恐怕要悲恸万分。

  

      可却立即想到,如果她“死”了,那么是否代表着再没有人会来抓她?而君望也不会再有人看守了吧。凌墨这个问题,她是考虑了又考虑,他是秦天策的人,这一点无庸置疑。当沐泽派去的人查到说他与香儿成婚后,她觉得可以冒一次险,赌一赌凌墨的心。

  

      清歌终于平复了喘息,“姑娘,君望来人了。”

  

      “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染青猛地起身就往门外走,沐泽瞥了眼自己书童,紧跟其后一起出去了。清歌跺了跺脚,心想不是你们叫我喘过气再说的嘛。

  

      染青的脚步有些焦急,看得跟在身后的沐泽胆战心惊,随时准备在她可能跌倒的时候扶上一把,暗怪清歌也是的,不会把人直接接进门了再来报吗?

  

      “染青!?”一声惊疑从门外响起。

  

      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染青顿觉眼中酸涩,急跨过门槛道:“娘,是我。”

  

      丽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地看着。香儿在泪眼朦胧里终于看清了人,哭着喊:“小姐,真的是你!”染青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两个至亲的人,泪从眼眶滑落。

  

      别离一年多,却差一点成永别。离开君望的时候,曾还信誓旦旦地想一定可以从容面对一切,就算有变,也能在安排好后再次带着她们离开。却哪知一入宫门深似海,事情朝着偏离的轨道而行,到了她无法收拾的地步。

  

      沐泽在旁轻声劝:“然弟,你还怀着身孕,可不能这样伤心,先把伯母她们请进屋里坐吧。”

  

      “什么?”丽珠连忙去看染青的肚子,刚才初见女儿没死,太过激动,根本就没注意到其他,这一说,才发现她的肚子已经挺得很大。

  

      三道目光全都放在了染青的肚子上,香儿更是张大了嘴,脸上仍挂着泪珠,吃惊地说不出话来了。看她们这般,不由嘴角浮现了笑容,侧头间,就对上了一道温和的视线,是凌墨。

  

      她走到他跟前,认真而又诚恳地说:“凌墨,谢谢你。”

  

      谢谢你的保护,谢谢你把她们带来,谢谢你信守了承诺。

  

      等几人进了屋坐定后,才讲起了这一路的事,原来她们被请进了东云皇宫,在回来的路上凌墨才收到暗信,起初也是将信将疑,但既然有她的消息,定然想要前来一探,尤其是染青的笔迹,他最是熟悉。

  

      染青听后沉默良久,才问出了心中的事:“你们进宫后送葬,有看到棺木里的尸体吗?难道真跟我长的很像,所以让……他以为我死了?”可是总觉得不对劲,秦天策会把别人给认错为她?

  

      丽珠和香儿被她问起这事,顿时就想到当初看到棺木中的那具碎裂的遗骸,一时惊惧地说不出话来。凌墨见状,道出了真相:“棺木里没有尸体,只有你生前穿过的凤袍和……几根碎裂的骨骸。后来我问过韩萧,他说主上在那北邙山上,找到了那具被野兽啃噬殆尽后的碎骨,一些疑似你穿的布料,最主要的是那块一直戴在你脖子上的血玉菩萨。正是因为那玉,才让主上确定,都知道那块玉是金蝉丝而穿,不会断,所以……”

  

      讲到此处,发现染青整个人僵住,眼睛瞪得很大,微微有些担忧。是在为主上难过吗?

  

      却听她撕心裂肺地悲叫出声:“寒玉!”

  

      野兽、碎骨、血玉……

  

      那是寒玉,那是她的寒玉啊!难怪过了时辰她也没上山,难怪沐泽后来去找也没找到她,难怪天下人都以为她死了,却原来……葬在皇陵里代她而死的人,是寒玉!

  

      正文卷232.结束

  

      北邙山上的风暴彷佛在眼前重演。

  

      “啪”的一声,血玉菩萨突然金丝断裂,掉在了地上,是因为骤热与骤冷的冲突,再牢固不断的线也断了。她低头凝目看着那抹血红,不敢去拣。寒玉在旁看了,俯身捡起了它,笑着说放在她身边保存。

  

      到了绝境时,不得不让寒玉独自离开,让她带着血玉下山,换些银子带人来救她。必要时,也是想给她留一条生路。

  

      血玉菩萨,那从不离身的血玉,是在寒玉的身上!她终于明白为何天下人都在传她的死讯,是因为东云举行了盛世的葬礼,是因为有人代替她躺进了皇陵。

  

      恍恍惚惚中,寒玉回眸转身,捧了许多果实,放于她身前,然后转身朝那皑皑白雪走去,越走越远,那雪是刺目的白,仿佛可以照亮天地。极亮之后,天地又迅速变暗,染青浑身乏力,视野里一阵天旋地转,双膝软了下来,往地上倒去。

  

      明月见证,我宁染青,我寒玉,今日结拜为异性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誓言一遍遍地在耳边响起,可是那个与自己共同发誓的人呢?

  

      是她害了她,是她害了她啊!以为给寒玉找的是一条生路,可是却生生的把她推向了死路。那下山的路崎岖坎坷,她没有走出雪山,她迷路了,然后在无情的雪山里被野兽啃蚀殆尽,尸骨无存!

  

      倒地的那一刻,沐泽稳稳接住了那娇小的身躯。双目紧闭,人已晕了过去,可是眼帘那泪痕不止。不用问他也明白了,躺在皇陵里的那具尸骸,就是当初然弟让他去找的人。

  

      “染青?”轻柔焦虑的呼唤在耳边回响,染青从昏迷中幽幽醒转,侧头去看,原来是躺在沐泽的怀中,原来她不过晕过去片刻。

  

      悔不当初,她当时为何要让寒玉独自下山,只要稍等片刻,沐泽就找上来了,那时她们两人都可获救。是她承诺了要带她跨越北邙山,去那北定安居,奔向自由;却也是她亲手把她给推向了地狱。

  

      眼睛闭了又闭,却干涩得再也流不出泪来,只有心头那巨大的悲恸在蔓延,直至全身都痛的如针扎一般。

  

      “然弟,不要这样,如果她知道你这么难过,走得也不会心安的。”沐泽心疼地劝解。

  

      丽珠也连连点头,从女儿的神色里,已经猜到那个棺木中的尸骸定是与染青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可死者已矣,再哀痛也不会活过来。

  

      这些劝解,却听不到染青心里面去,因为没有人知道寒玉是谁,也没有人能了解她与寒玉的那份感情。她们同生共死,同患难,她们经历背叛与和解,她们一起被劫持,她们一起杀人,她们相互扶持,她们结拜,她们同走雪山,她们……

  

      好多她们一起做过的事,每一件都刻在了心口,磨灭不了。

  

      可是那人呢?如今在哪里?眼睛闭上,再睁开,再也看不见她了啊!

  

      泪终于从闭上的眼里落了下来,留下长长的痕迹。在场的人再没有人说话,静静地陪着她祭奠那逝去的人,陪着她哀悼,陪着她伤心。

  

      沐泽无声地把人抱起往她的厢房而走,轻放于床内,见她眼睛仍旧闭着,转头对丽珠说:“伯母,我看还是让然弟静一下吧,现在她的心情应该很难平复。我先带你们去客房可好?”

  

      丽珠却摇摇头:“沐公子,你带他们先去。我留在这儿陪着她。”经历了那场痛彻心扉的浩劫,她仍然心有余悸,只想看着女儿在眼皮底下,陪着她一起痛。

  

      沐泽几人相视了一眼,默默退出了房间。谁也没办法拒绝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更不会打扰她们母女久别的重逢。

  

      等房间恢复宁静,丽珠轻轻拂开染青额头的头发,露出了她整张脸,顿觉心痛万分。昔日的绝色倾城依稀还在,可脸却瘦的不像样子,肚子却挺那么大,看着格外的脆弱。眼睛一红,低唤:“染青,我的儿。”语声哽咽。

  

      染青身子震了震,那般沉痛的声音,睁开眼望来,长长青丝滑过床板,劝道:“娘,我没事,别难过。”丽珠见她愿意面对了,就坐过来些,把她的头揽到自己怀中,像小时候一样,手轻拍她的背,柔声道:“染青,别再自责了。寒玉在天上会为你祈福的,你得好好的,把她的那份也活下去。”

  

      哀漠点头,指甲扣紧在手心,不让悲伤再外露。

  

      丽珠见她点头,以为劝说有效,脸上露了笑。想起一事觉得不得不问:“染青,你是准备在这长期住下来吗?不打算回东云了?”她其实更想问的是那沐泽的事,虽匆匆几眼,可看他刚才的举动就知对女人的关心不比平常。

  

      染青坐起身来,问:“娘,你想要回东云?”

  

      “那倒不是,你在哪里,娘自然也就在哪里了。只是有些不舍君望,既然皇上以为你去了,那边应该也无人监视了,不是应该安全了吗?”

  

      却见染青摇了摇头道:“那里只是暂时安全,难保有一天,他会想起君望,想起那个地方我曾经待过,然后心血来潮……”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再一次地提起他,连名字都没有提及,心尖却是一阵刺痛,不能自已。那绝境里求生的恨意,那一点一点湮灭了希望的绝望,再次浮上心头。

  

      唯恐让丽珠娘看出端倪,别过头在枕上悄悄拭了眼角沁出的一点水珠儿。

  

      丽珠并没有发现女儿的不妥,见她能如此坦然地谈及皇上,不由多嘴问了一句:“那你和皇上……真的已经结束了吗?”隐隐带了期盼,经历了亲走皇宫那一趟失心旅程后,对那皇宫是彻底害怕了,即便看到皇上以后礼而葬,却也觉得寒心了。

  

      可若是染青的心里依然放不下呢?爱而不得的苦,她早已经领受过。她不想染青也如同她一样,在一个无望的深院里,每天只能看着日出日落,直至心变得麻木,没有一点波动。

  

      丽珠在深思的同时,染青也在心里自问: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吗?

  

      听说,他进了皇陵很久没有出来,是在祭悼她吗?他会因为她的死而伤心吗?如果他真的为她伤心,为何不早一点来救她?为何让她在那样没有生机的大雪天里,面临风暴,面临死亡的恐惧。

  

      如果没有沐泽的及时到达,恐怕她早已遁入轮回,哪还有什么资格在这想他们是否结束,老天其实早就为她做好选择了。而且这场劫难里,并不是所有人都雨过天晴,寒玉死了,她代替自己住进了皇陵,永埋地下。

  

      到此结束吧,从此以后,她不会再去想他,她会告诉宝宝,他的父亲是个盖世无双的英雄,但,去世了。

  

      “娘,我和他结束了。”很坚定,也很肯定的回答。

  

      于是,从那天开始,丽珠和香儿凌墨三人也正式住了下来。多了两个女人照顾后,染青的怀孕生活变得更加细腻舒心,一点都不用她在忧烦什么。

  

      除了偶尔突然而至的忧郁情绪无法控制外,一切都很安好。为了宝宝的健康,她配合非常积极,终于在汤汤水水连养三月后,人变得开始丰腴起来。可是丽珠依旧担忧,相对别的等待生产的孕妇,染青还是瘦了。

  

      这日清晨开始,“啊——”这样的痛呼声就时而从内室传来。

  

      沐泽站在屋外来回走,听着一声声的惨叫,心神不宁。明知这是每个女人必经的过程,可依然觉得心中疼惜。

  

      门“啪”的一声打开了,连忙上前,却是香儿从内而出,口中急呼:“水,快!水不够,还要烧水。”说完又是“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沐泽和凌墨面面相觑,里面惨叫声再次传来。凌墨率先回过神,连忙向后屋跑,边跑边说:“你在这等,我去叫人烧水。”一会就没了人影,因为之前仆人已经被差去办别的事了,此时门外等候的就他们两人。

  

      屋内,已经乱得一团糟了。

  

      一盆一盆的水端进来,又端出去,丽珠和香儿紧靠床边,焦急地看着正在生产的染青。此时她的脸色煞白,额头全是汗,但那宝宝却始终还不肯出来。

  

      “啊——”又是一声惨叫,染青心中无数次愤恨,可恶的古代,宝宝头太大,卡在那很难出来。若是在现代,早就可以剖腹产了。难怪对古时的女人来说,这生孩子都是一道生死的门槛。

  

      一阵绞痛又再次传来,仿佛要撕裂了开肚子,一直以为很能忍痛,也从未这般毫无形象尖叫过,可不曾经历过不知道,现在在历难了才知这疼就是把人往死里折腾的疼。吼出来还能得到些发泄,要都憋着,恐怕得痛晕过去。疼痛似乎没有尽头,等过一阵,又是一阵,周而复始的,折磨着她的神经。

  

      稳婆也不知道专业不专业,只会叫她“吸气,呼气”,其他什么也帮不了忙。

  

      不知痛了多久,折腾了多久,忽听耳边传来惊叫:“出来了,出来了,头出来了。染青,用力!再用力!”听到这么一喊,她顿时憋了口气,拼劲了全力往外挤。

  

      终于,“哇——哇——”啼哭声而嚎,尤为响亮!

  

      正文卷233.得与静

  

      “生了,生了,生下来了!”稳婆惊喜而喊!

  

      从昨夜开始镇痛,历时五个多时辰,一直生到正午时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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