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挥戈逐马 > 八十四节 心系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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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阿鸟前脚上门,邓北关后脚出来。两人擦面而过,邓北关还意外地笑了一笑,道了一声好。

  狄阿鸟差点以为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大感意外,意外之余,几乎可以判断,邓北关刚刚在里头,一定和陈元龙谈到了自己,不管他们说了些什么,一定有着什么促使邓北关向自己让步的,至少在表面上得表现出对自己的客气。

  狄阿鸟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才进去,一进去,就看到过堂影壁后面,大箱子上摞小盒子,心里一紧,暗说:“这一定是姓邓的送来的,动作好快。”

  他本来也想跟李思晴一起带着礼物过来,却因不知道陈元龙叫他过去会不会有别的事儿,就没有带,仅仅一个人来了。

  现在,他想想自己那些礼物和在田小小姐面前一出手就是两万两的邓校尉,自忖在礼物上完全无法一争长短。

  在他看来,陈元龙倒也不是什么贪财之辈,但礼多人不怪。

  官场上有这种规矩,人家送来这么多的礼品,你起码有一种自己受敬重,受推崇的感觉,亦不免对客人产生好感。

  狄阿鸟想到这些,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到了里面,一个贴身的卫士给他点了下头,引他去往内室,到了内室,他才真正大吃一惊。

  原来那儿不是只有身穿白色里衣的陈元龙,还有两名驿馆侍女,相当漂亮,小襦裹胸,胸都要爆掉了一样。

  狄阿鸟之前就住在驿馆,却没见过这两位侍女,见她们侍奉着陈元龙左右,娇笑发嗲,竟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两个女子不是驿馆内的官婢,是有人冒送的。

  这种念头一闪而逝,他笑了笑,坐到了陈元龙身边,说:“叔叔好雅兴呀。”

  陈元龙笑了笑,说:“你不会笑话叔父喜欢女色吧。”

  狄阿鸟哪敢笑话他,吃吃笑笑,说:“哪个男人不好色,我要是不是喜欢女色,也不会弄了四个老婆,被发配到这里。”

  陈元龙正色说:“你要是这么以为,你就错了。”

  他给两个女人摆了摆手,让二人退下,给狄阿鸟写了一杯酒。狄阿鸟连忙双手捧住,示意敬他,他却伸出一只手,将酒压下,轻轻地说:“叔父这次从京城来,只带了一千兵马,明天才会到。叔父岂敢只用一千人就拿下高奴?!须仰赖他人呀。谁可以信任,谁可以与你一心?!只有是那些个可以和你绑到一个战车上的人。刚刚这两个女人,是别人变相送来的,外面的礼物,也是别人送来的,他们肯破费,就是要上咱们的船,这一些人,你就可以假以权力,驱使他们为咱们作战。”

  狄阿鸟意外了,他实在想不到,陈元龙竟然用这一手来试人心,也想都不想就知道,就邓北关这号人,领兵打仗,都未必能跟陈绍武比,而陈绍武一个穷出身来京城,自己还要给他贴钱,要有礼送才怪。

  他也明白了,官场上收别人重礼的人,并非都是贪财好色,却也可能是为了把几个人绑到一辆战车上的做法。

  陈元龙笑了笑,说:“我来到,什么话也跟他们说,就是想先问问你,也是要看看,谁会私下来找我。”

  狄阿鸟吸了一口寒气,说:“可是,有些人是没有钱,有些人,他性子冷,耿直,这些人有可能真正能打仗呀。”

  陈元龙说:“我知道。他们能打仗,我了解到了,我自然会想办法让他们去打硬仗。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就那么好使唤么?!这些兵将,不是我带出来的,吃亏不讨好的事情,他们肯干么?!”

  狄阿鸟回答不上来。

  他看狄阿鸟不说话,又说:“你和这里的邓校尉有些不合是吧?!他刚刚来过,我觉得这个人不错,他想站到咱这边来,还推荐了几个能打仗的人选。你们之间的事,他都跟我说了,这里头,他有很多事都是迫不得已。你也不能全算在他头上。我有意替你们两家和解,你意下如何?!”

  狄阿鸟一时反应不过来,脑袋乱哄哄的,脱口说:“阿叔说他不错?!”

  陈元龙说:“人家也给我说了,你和王志走得比较近。我不怪你,你还年轻,分不清亲疏?!不知道他们这一派,曾经千方百计排挤过我们,你父亲就是被他们这一派人迫害致死的。我想你知道了这些,肯定不再和他来往,对吧?!”

  王志生怕两人不合,千方百计地巴结,让自己从中周旋,而陈元龙不然,一来就和王志划分阵营,从胸襟上来看,两人高下立判。

  狄阿鸟心里涌出一种悲哀,连忙说:“叔父。你还是冷静一些,如果你二人不合,这一场仗,该怎么打下去?!”

  陈元龙笑道:“怎么打下去?!这一仗,打得下去吗?!我又不是傻子,这天寒地冻,直驱高奴,怎么打?!这本来就是别人给咱下的套。他们觉得此仗能打,他们觉得此仗打赢了,能把我的功劳记在他们身上,他们觉得,京城卫戍的位置不该我占着,就促成了现在的局势。要知道,我带了一千兵,临战前走马上任,身边的人都不认识,仗怎么打?!来之前,陛下给我说了,元龙呀,这一仗辛苦你了,我多么希望你能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打一个不输不赢。陛下的想法,不输不赢就可以了,不输不赢还不好打?!不输不赢,只要人人听命行事,就是一个不输不赢。”

  狄阿鸟还真绕不过这个弯,轻声说:“不输不赢怎么打?!”

  陈元龙笑道:“怎么打,容易,我们出兵,接上几仗,全身而退,那就是不输不赢。”狄阿鸟按了按脑袋,说:“如此以来,军远劳而无获,又怎么算不输不赢呢?!依我看,这是陛下不想给你负担,想让你好好地打这一仗呀。”

  陈元龙点了点头,说:“那是。如果进军顺利,我也不会傻到有胜不取,如此条件,真要打胜了,功劳谁也不能跑咱的,是不是?!”

  他再一次叮嘱狄阿鸟:“万万不要和王志走得太近。”

  狄阿鸟一句也说不上来,之前和王志说好的话,也没有来由讲,因为这一战的困难,陈元龙作为一名宿将,他都看得明白,人家都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劝的?可是,自己和王志两个人,已经上升到了非同一般的友谊,难道真能因为这位陈叔叔的一句警告,就做小人之举,立刻和别人划席绝交?!

  他只好换一个说法:“我有分寸的。”

  旋即,他岔开话题,问:“敬业兄呢。当初在京城,我和他起了一点点摩擦,恐怕他现在还误会我呢,我想见一见他,给他解释清楚,把父辈们的交情延续下去,做到像亲兄弟那样。”

  陈元龙点了点头,说:“他出去了。带着一个扶桑浪人。你说得不错。告诉你,这个世上,我佩服的人还真不多,你父亲就是一个,这你少而孤,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敬业有不懂事的地方,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唉,他是真一点事也不懂,这不,前段时间被一个抛头露面的妖艳女子给迷惑了双眼,非要我跟陛下悔亲。我怎能跟陛下悔亲么?!这不,好不容易刚成了亲,他就一定要出来。我也就成全了他,出来也好,出来了见见世面,锻炼锻炼,才成大器。”

  “妖艳女子”,狄阿鸟知道,费青妲嘛。

  这么一说,他也明白陈敬业为什么不顾风霜雨雪,征途劳困,来到这苦寒之地了。他真想知道陈元龙知道费青妲在雕阴的话,心里会怎么想,却是丝毫也不敢露信,轻声说:“叔父这样的安排是对的,像我们这些年轻人,不磨练,不成大器。”

  两人说了一阵话,陈元龙又交给他一个难题,说:“你来雕阴也有些时日了,听邓校尉说,你虽不在军中,却也颇有人缘,不妨给我推荐几位英才,好不好?!”

  狄阿鸟愣了一下,旋即想到陈绍武,邓校尉既然这么说,肯定已经告诉他,陈绍武出自自己门下,可现在,陈绍武成了王志的嫡系,自己一句话促使陈元龙夺他来用,赏识提拔,那边人家王志心里怎么想?!

  他寻思半天,说:“我听说一个姓史的能打硬仗,叔父去见见?!”

  陈元龙立刻找出一份名单,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找到了个史千斤,说:“我知道了,不过这个人不能用,劣迹斑斑。还有呢?!”

  狄阿鸟倒也不是很清楚史千斤的为人,听他说劣迹斑斑,就说:“没有了。我就知道他打仗还可以。”

  陈元龙的眼皮不自觉地跳动一下,问:“没有了?!”

  狄阿鸟敢打赌,他一定是想让自己把陈绍武,莫藏这些人说给他,然后顺势约见,借自己笼络他们,可是自己能说么?!就算自己不管王志心里怎么想,把他们推荐给陈元龙,陈绍武,莫藏都在一定程度上受过王志的恩惠,自己能逼他们忘恩负义?!他一阵为难,只好硬着头皮说:“叔父。我门下有几个门人,但都是小校小才,不过来到雕阴之后,都被王志笼络去了。”

  陈元龙立刻磨了磨牙口,冷冷地说:“所以才让你小心王志。”

  他又说:“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些人被王志笼络过去,是因为王志手里有他们想得到的东西,现在不一样了,叔叔来了,王志能给他们的,叔叔照样可以给,你现在不是还在和他们来往么,把他们拉回来不迟。如果他们一心背叛你,交给叔叔,一两个人的升迁,叔叔还是做得了主的。”

  这一会儿,狄阿鸟真实被逼上了绝路。

  他也只好不顾陈元龙高兴与否,说:“这些事一干,叔父立刻与王志势同水火,您何必呢,即使你防备着王志,那也不能去翻脸吧?!以我看,叔父远道而来,要想取得战果,必须和王志交心。他也是个长颗人心的雍人,不管再有分歧,大敌在前,也是可以共同对敌的。”

  陈元龙的声音突然沉了一下,说:“看。看。一试就试出来了,你就是不愿意远离王志。”他摆了摆手,说:“回去好好想想吧。”

  狄阿鸟真是被折腾了一身汗,几来几回,也不知道陈元龙到底是试探,还是有心让自己在二人中选择一个,也确实需要回去好好想想,只好告辞,站起来往外走去。走了出去,因为心中矛盾重重,对陈元龙的举动不解,几次回头。

  这时,响起一声怪异的长嘶,他转过头,看到了陈敬业和那个扶桑随从站在驿站门口。那个扶桑人从一个小贩手里拿到一把长刀,颤抖抖地捧着,突然发出一声长嘶:“刀法成矣。”狄阿鸟看着他手里的刀格外眼熟,往前走了两步,再看看,给认出来了,那刀,正是杨二仿制的“狼牙王斩”。

  他轻蔑一笑,心道:一见老子,你刀法又成了?

  正疑惑不解,那个扶桑人发了疯一样,跪拜,大叫不止:“刀法成矣。公子,小人的刀,刀法,大成矣。”

  狄阿鸟忽然想起那次格斗,这位名叫石井义夫的扶桑武士手持定刀,腾挪闪跃,再看那把仿制的狼牙王斩,被他抽出来,竖立在胸前,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石井义夫腾挪散跳,能进能退,但是打斗中以刀劈砍,霸道虽霸道,却没准头,而且定刀是直脊,双手持砍更增霸道,缺乏圆润,大开大合的直砍中,无法护住胸部;仿制的狼牙王斩却走了一道奇妙的弧线,使得它与定刀不同,可以放缓攻击力度,用拉割弥补狂砍的缝隙和不足,尤其不同的是,此刀又狭又长,尖部如剑,可以直线刺击,可以同样刺击对方胸部,无疑可以将他独特的刀法完善。

  而同时,倭刀也又长又狭,可样式都是模仿定刀,不利于霸道的砍杀,如果借鉴此刀,打成适当的弧度,杀伤力也大幅度增加,所以这轻轻一个弧度,对于那些倭人来说,也将带来一次武技上的跃变。

  想到了这些,他轻轻咳嗽,老远喊道:“石井君。别来无恙呀。”

  陈元龙立刻皱了眉头。石井义夫却很客气,很礼貌,收住自己的狂态,鞠躬说:“博桑。想不到能见到你,在这里,正是不知道,天下那么大,什么时候还能与您切磋。”

  狄阿鸟给陈元龙抱了抱拳,冲石井一笑,说:“我倒要恭喜你呀,你刀法大成,如果回到扶桑,就能开门立派,成为一代宗师了。”

  石井立刻愣了一下,因为他只是叫喊,至于是不是大成,别的人不应该知道,对方为什么说自己回到扶桑,就能开门立派了呢。

  他正在疑惑。

  狄阿鸟说:“难道还没凑够回家的钱吗?!”

  石井连忙笑了笑,说:“多谢博桑。”

  陈敬业有点不快,走过来说:“石井,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耻辱?!你说你刀法大成,敢不敢再向他挑战?!”

  狄阿鸟不等石井吭声,就摆了摆手,淡淡地说:“石井君说自己的刀法大成,只是见了此刀可以弥补自己刀法的不足,心中感怀,事实上要想大成,还要有一段时间的练习,所以现在还不适合挑战我。石井君认为呢?!”

  石井确信这时候挑战,是在自取其辱,感激地点了点头。

  陈敬业立刻一拂袖子,丢下石井走了。

  狄阿鸟走过来,就是为了与他修好的,没想到他一点面子不给,回过头来,轻轻说了一句:“你不想知道她的下落吗?!”

  陈敬业停了一下,猛地转过身来。

  石井觉得自己应该多向狄阿鸟请教刀术,自然希望他们能和睦相处,连忙站到两人中间,建议说:“坐下来谈。坐下来谈。”

  陈敬业太想知道费青妲的下落了,就不再吭声,与狄阿鸟出了驿馆。外头的两所酒家灯笼烧得金亮,房屋却捂得结实,个个像带了铜盆大眼的吊睛怪兽,狄阿鸟随便挑了一个,揭开厚实的门帘,扑面就是一团热气。

  小二迎接上来,一边引着人往里走,一边絮话:“里头几位军爷饮酒,各位大爷万勿喧哗。”

  狄阿鸟心里清楚,这都是从周边驻军赶过来的武官,便扭过头看过陈敬业,看他有没有心去打一声招呼。

  陈敬业自顾往里头的雅间走,到了里头,连酒菜也不及人点,张口问狄阿鸟:“她是找你来了?!”

  说起这个,他眉目中都带了极为痛苦之相。

  狄阿鸟即能感受到他内心中的煎熬,也不禁为朱汶汶不值,牵着他坐下,轻声说:“你已经成亲了。”

  陈敬业一甩他的胳膊,较真盯他,说:“你也成了亲,而且不止一房,还想怎样?!”

  狄阿鸟沉吟片刻,明白了陈敬业的意思,陈敬业是说费青妲从长月来寻自己,自己也成亲了,那他来找费青妲没什么不合理的,只好缓和说:“没错,我们都成了亲。”随后又说:“我和她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些瓜葛,她来雕阴,并不是为了找我,而是为了做生意。你父亲还在,你福气好,不用为了生活奔波,但人家不一样,而且这也和我也没有关系。”

  陈敬业怕的就是两人有关系,费青妲现在就在他家住着,听到辩解,稍微释怀,问:“那她在哪儿?!”

  狄阿鸟摆手制止他,让他不要急,先要几盘小菜,又让石井也坐下,这才说:“敬业,你应该清楚,我该叫你一声哥哥,对不对?!你一见面,就对我如此不客气,是因为她么?!”这又笑笑,轻描淡写地说:“这也太重色轻友了吧?!”

  陈敬业很想说,我和你,什么时候成了“友”,可还是收在嘴边了,留了三分情面,仍是追问:“那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狄阿鸟对他的痴情哭笑不得,要求说:“你先听完我几句话,再问我不迟。”

  他看着陈敬业,直到陈敬业用默认答应为止,这才说:“你知不知道,你家里的妻子对你们家意味着什么?!”

  陈敬业略作踌躇,咄咄地说:“没错。她是陛下的养女,可也不过是残枝败柳而已,只因为她是陛下的养女,所以我……”

  狄阿鸟看到陈敬业咬牙切齿的模样,原因竟是恼恨天子塞给他一个不贞洁的女人,有苦说不出,头脑中顿时一阵、一阵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和朱汶汶发生关系。

  朱汶汶虽然另嫁他人,但在他看来,朱汶汶并没有丝毫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不仅如此,还救过自己的命。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说:“你怎么能这么想?!你了解你妻子的家世吗?!她一家人为了陛下被朝廷灭门,她的叔叔曾替皇帝去死,陛下龙登大宝,反倒忘了,她一个柔弱女子怎么活下来的,咱们先不提。咱们就说说陛下,陛下觉得亏欠于她,才把她收为养女,敬业哥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举起手指,厉声说:“这意味着陛下要做出补偿,这种补偿,不会补偿到她一个女子身上,会补偿给你,会让你青云直上,享有荣华富贵,有罪得免。尽管你不爱她,可你既然接受了这一切,你就要一生尊重她,你明白吗?!”

  陈敬业咆哮说:“我并没有接受,是我爹,是我爹他。”

  狄阿鸟说:“因此,你更加看不起她,觉得这是君王和父辈加于你的耻辱,你想逃避,是吗?!因此,你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不知道她也很漂亮,温柔,善解人意,也不会同情她,对吗?!更不会明白,这个嫁给你的女人,腹中有惊天纬地的才能和胆略,不是吗?!因此,你就想追求你自己的女人,就把费小姐当成是你的女人,而本来,你对她只是一种憧憬,而现在,你骗你自己说,如果没有自己的妻子,她就是你的,会肯嫁给你,照顾你,是不是?!你反而对她愧疚了,是不是?!”

  他说:“如果我告诉你,费小姐不会在意你的,你肯定不相信。可事实就是事实,她不会爱上你的,不是因为你娶了妻,而是因为她不曾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她长袖善舞,在上流社会打转,感受的是像男人一样的自由自在,靠的就是对你们这些人的视若无物,敬业哥哥,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她司空见惯,见多了就看透了,看透了就腻,根本不会爱上其中任何一个,更不要说委身侍奉了。”

  陈敬业冷冷地说:“你想告诉我,她只对你另眼相看吗?!”

  这一句话把狄阿鸟砸到了。

  他说了这么多,却把自己漏了,被陈敬业提醒,连忙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们是少年时的朋友,现在也只有儿时的朋友才让她能够信任,感到放心。所以你误会了,觉得我们之间有点什么。”

  其实,他心里明白,一开始,费青妲也是存心利用自己,可是他和费青妲毕竟还是朋友,不愿意毁坏费青妲的形象,所以只好藏着这些隐情,更不敢往更深层挖掘,一挖掘,就是更为丑陋的虚假,费青妲的才艺都是假的,都是包装出来的,她害怕被男人看透,即便是对某个男人有好感,也不敢太接近,她当然怕你今天把她当宝,明天她嫁给你,你觉得她骗了你,把她当草。

  两个人都一阵子不说话。

  酒菜送到,狄阿鸟打破气氛,说:“石井,那天在费小姐那儿,有个弹琴比费小姐还好的女子,你还记得吗?!”

  石井不清楚他干嘛突然讲别的女人,连忙说:“记得,记得。”

  狄阿鸟笑笑,问:“你知道她是谁?!”

  石井摇了摇头。

  石井不知道没关系,偏偏陈敬业也不知道,反问了一句:“你知道她是谁?!”

  夫妻做成这样,狄阿鸟觉得真没什么过头,没好气地说:“你说是谁?!难道你也不知道?那是你的妻子,技压费仙子的妻子。”

  他看着陈敬业,等着陈敬业的后悔,更带着笑意,等着两人握手言和,从此兄弟相称。哪料陈敬业的眼睛忽闪半天,突然抬起来,看着他,问:“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告诉我,你和我妻子是什么关系?!”

  狄阿鸟早有准备,说:“她救过我的命,不妨告诉你,我很羡慕你呀。”

  陈敬业果然高兴了,吃了两口菜,给石井一个眼色,石井便退了下去,这时,里面只剩两个人了,他扔出一句小心翼翼的话:“我用她给你换,你肯不肯答应,你肯不肯?!你帮我得到费小姐,我让你尝尝她的味道?!”

  狄阿鸟乍一下,当错觉,再一下,怒火猛地烧了起来,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陈敬业。陈敬业仍觉得这个买卖合算,继续做生意:“你和费小姐是朋友,帮我得到她,一点都不难。而凭借我们两家人的关系,你出入我的内宅也不难,怎么样?!我知道你辛辛苦苦收集这么关于我女人的东西,一定恨不得立刻就与她上床。”

  狄阿鸟吃惊说:“你容忍得了?!”

  陈敬业愕然说:“有什么容忍不了的?!除非你真和费小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噢?!或者你不习惯,有什么不习惯的,在京城,很容易,从京城来之前,我刚和一个朋友交换过,我看着我女人被他压着,翻滚,挣扎,被扒开衣裳,胸一下跳了出来,那叫声,那叫声,啊,我心里,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狄阿鸟脊椎骨一阵发凉,喃喃地说:“禽兽。你真是个禽兽。”

  他狞笑两声,点了点陈敬业,慢吞吞地说:“让陛下知道了,你不得好死。”说完,一掀桌子,听着瓷器的碎烂,扬长而去。

  陈敬业大叫一声:“狄阿鸟。你……”

  狄阿鸟气冲冲地出来,看到石井进去,喘了几口气,只听他在里头失态大笑,说:“你喜欢我妻子,哈哈,你喜欢我妻子,以为我刚刚讲到的那个妾是我妻子,恨不得跳起来,一刀杀了我。我真没有想到,他竟然爱着我的妻子。这样一来,我就能抓住他的弱点,就一定能得到费小姐。”当即怔了一怔,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哑然失笑,心说:“是呀。他妻子有公主名号在身,他敢让自己的狐朋狗友胡来?!”

  虽然松了这口气,他却半分与陈敬业攀交的心都没有了,就觉着自己穿了一身无暇的白衣,沾了里头那人就片片乌黑,立刻停也不停地往外走。

  走到外面,被冷风一吹,就是平静不下来,回去害怕李思晴看出点什么,追问不休,他就沿着这条路往上头走,走了二十多步,前头一片泥房子,巷子道口传来一阵脚踩口呼的声响,好像有人在里头打架。

  因为街头巷尾的打架事故动不动发生,王志带兵进城,把大小混混一网打了个精光,因为上下下下说情的太多,田小小姐也改了口,刚刚才找了个台阶,以让这些无赖子充军效力的由头放他们出来,这又打上了,真是屡教不改。

  他今天也特别想找人打架,看看天黑了,想着进去打一场,手轻点儿,别人也不知道是谁,就捋了捋袖子,解开胸口,骂道:“老子来了。”

  走了两步,里头跑了六、七个人出来,一哄而散,往自己这边跑的竟然是使劲甩着两只胳膊的路勃勃,当即蹿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问:“他们打你了?!”

  路勃勃不防冷不丁的遇上了狄阿鸟,“啊”一声,听到狄阿鸟问什么,才松了一口气,说:“啥?!谁敢打我?我们一起打个兔崽子呢。”

  他一边拽着狄阿鸟,着势飞奔,一边说:“阿哥。这回你一定出气了,这个兔崽子你也认识。”

  认识?!

  狄阿鸟并没有和哪个无赖结仇,怎么可能认识?!他拉住路勃勃,严肃地问:“到底是谁?!”

  路勃勃一味要跑,便顺口告诉他说:“邓平呀。我们把他骗了出来,等他走到这儿,套了个麻袋就打,我一个人就打断了两根木棍,快跑吧,再不跑,他就该喊了。”

  狄阿鸟一个发愣,只好也连忙跟着跑,一边跑,一边说:“那些人都是谁?!汤德水的朋友?!”

  路勃勃跑得太快,回答得吞咽,一时听不清。

  狄阿鸟只好在心里笑,暗想:不会一阵子打,打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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