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挥戈逐马 > 十六节 触摸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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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像许多新婚夫妻的家中长辈那样,一凑到一起,就把小辈们扔一边儿,自顾讲自个儿的家长家短。狄阿鸟走了还好,偏偏摆出身为晚辈应有姿态,恭恭敬敬地给他们把风,足足把到大半夜,两人话题一转,不再可惜狄阿鸟的父亲,改谈自己家的晚辈,身上优点,缺点。他们都是老于世故的人,修养一绝,相互默契,绝口不提来意,不论及自己,只互相恭维,谴责晚辈的不是,大有因此相见恨晚。

  李芷给他们安排了住处,这才让人把狄阿鸟叫出来,留下他们两个好好地喝茶说话。

  到了第二天,情形一转。

  他们相互到狄阿鸟这儿摸底,探探对方什么来意,什么时候肯走,这个问题,狄阿鸟也不清楚。

  他确实挺高兴的。

  外父此来,无疑认同他了,如果能在这儿住几天,自己就能多向他请教玄学上的问题,但是也有让他觉得不方便的地方,惋惜两人怎么不错开了来,毕竟要请教问题,有自己的阿师在,自己捧上些玄学上的东西,丢下阿师,颠颠去与外父钻研,讲起来没完没了,也是不大好,起码有一点,承认自己阿师不如人家。

  中午,狄阿鸟去了牧场一趟,顺便割些肉食,置办些奶酒,等到回来,两位老人家开始谈论天气,一直谈这儿的天气。他挂了两耳朵,到了隔壁去问蛰伏的李芷、谢小婉——相比她们,谢小桃到处忙碌,而史千亿我行我素,只有二人,不得已,害怕失礼,在隔壁蛰伏,争着哄嗒嗒儿虎。

  狄阿鸟说:“两人怎么讲这儿的天起来了?!都说天气不一定什么时候转冷,很快就会下雪,这下不下雪,有什么要紧的么?!”

  李芷也在沉思,说:“我觉得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相互打哈哈。”狄阿鸟和谢小婉都觉着有道理。

  狄阿鸟不好再去,放出谢小婉观察。

  谢小婉鼻子不错,回来说:“我问我爹了,他说下了雪,路不好走,不好回家,劝你阿师住下,好让我和你这些晚辈照料他的身体。”狄阿鸟跑去问问风月,风月也如是说:“你外父来一趟不容易,你留他住下呗。”

  狄阿鸟回来奇怪,再观察二老,两人再见面就哈哈笑,假里假气的。

  坏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像呀。

  正是夫妻几人抱头研究着,揣摩着,试图找到二老的问题所在,不料到了晚上,两人不约而同要走,都说明天一早离开,两个都走,要走一块走。恐怖了,恐怖了,要走一块走,刚来就走,狄阿鸟和谢小婉一人寻一个,挽留,一个说:“阿师,你别跟她爹一般见识,咱再住两天。”一个说:“爹。那老人老糊涂了,你是怎么了,大老远来,刚住下就要走。”

  分别在两间屋子里,两人几乎同时扭头,来了一句:“别那么不尊重人,我们好好的,就是私下有点事儿,要哄他走了才好开口,等我们一起出了门,阿师(爹)看着他走远,立刻再回来。”

  狄阿鸟和谢小婉出来对口供,各自挠头。

  狄阿鸟跟她,跟李芷说:“这两个老狐狸?!怪不得说天要下雪,原来都是骗对方走,问题是,他们想到一块了,是不是分别提醒他俩,对方都是这么想的?!”

  李芷摇了摇头,说:“你找骂。不怕两人恼羞成怒,都骂你?!”

  既然这么着,对谁也不好挽留,送,送走。天一亮,狄阿鸟就爬起来了,配合二人,送他们走。

  送了三里,到了大路上,狄阿鸟就回家了。

  回到家里,别的人都在二位长辈面前收敛得难受,弹冠相庆呢,只有李芷和谢小婉两个,坐着看对眼。

  果然,一个时辰不到,还不到中午,两人几乎同时回来了,狄阿鸟听到了动静出门,两人下了车,又一个不约而同,一个说:“有点事儿忘了。”一个说:“忘了问一下女儿,回去之后是不是让人给她捎点东西回来。”

  狄阿鸟把二人接回去,看着二人旁若无事地坐一起喝茶,心里说:“你们就继续算计吧,也不怕被看破了出丑。”

  他出来时,不免发愁,二老把自己家当战场,自己不知要怎么一个夹在中间,正想着,马步芳来叫他,说:“两位老大人叫您呢。”

  狄阿鸟再过去,果然,两人虽然还是一团和气,味道变了。

  看来撕破脸了。

  风月一个说:“既然我们都有事儿,都是一家人,何必相互瞒呢,明说,当着孩子的面,明说就是了。老弟先说吧。”

  谢道临向他看了一眼,略一犹豫,说:“我也是怕徐老先生不高兴,我这次来是听说你这学生喜欢玄学,向我讨要专门的手稿,于是过来——看一个究竟,看是这回事儿不是。老先生尚须体谅,山人只有一个女儿,到头来竹篮打水,眼看也上了年龄,倒是想寻一个衣钵传人。”

  抢弟子?!

  太过分了吧,奇耻大辱。

  狄阿鸟先是一高兴,旋即担心了。

  果然,风月酸溜溜地说:“我听说道临先生学究天人,弟子无数,何况这玄学深奥难懂,我这学生,天生好动,不是沉稳之人,恐怕令道临先生错爱了。”

  谢道临说:“我是有不少弟子,可成就其非凡之业只限道之一隅,比如武艺,比如书画,比如工器,诱导得方,使之自成,却不是传人。我来,就是想问问他,他能不能放弃一切,归隐花山。”

  他又说:“我这个人所学,并不在百家之列,先无古人成法,故而一心证道,证道,则需踏足凡世,惹下许多俗世是非,旁骛有心,终不逮心力,望天道浩渺,只窥其门而不得进,惭愧之极。所以,需传下一支衣钵,令其发扬光大之,欲发扬光大之,而又需非常之人,首先涉猎需广,以便证道,其次当为玄学痴迷,再次,得独当一面,筹措经费,可为领首,为后来师,最后,我花山一脉自古传承,守成卫道,保衣冠文明,不使天道移转,责任重大,当有经世之能……”

  狄阿鸟忧喜参半,原来花山大人(泰山大人)来此是要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只是隐隐透露的条件里面,有一些很难做到,比如这个归隐,不惹是非,怕自己很难做到。不过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这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能两全其美呢,要自己牺牲身外事,倒也合情合理,自己倒也可以尝试、尝试,毕竟自己还年轻,近几年到处奔波,没能好好读书,家业富贵不急于一时,倘若花费十年八年,学尽了几何,数理,天文,地理万事万物的道理,再出来争利,天下几人能逆?!可以考虑,自己只有十九岁,春秋尚长,多学习,记得自己父亲的意思,也是让自己趁年轻,多读书。

  可问题是,家里那边儿?!

  一半喜,一般愁,他脸表也千奇百怪。

  风月第一个反对,说:“道临先生想的复杂了吧,你挑传人比挑帝王还讲究?!找个悟性好的,好学的就成了。”

  谢道临笑了笑,说:“那总也要挑着来,一步步降标准。”

  风月立刻说:“只不过我这学生并非清心寡欲,好财货,好美女,好权力,唯独不好虚无缥缈的东西。你让他离开他这些娇妻,跟你学道,我敢保证,三天,三天,他都受不了。”

  谢道临说:“这些人欲,人皆有之,要是他对美色无一点兴致,我还后悔把女儿嫁给他呢。只是我这些东西,初学枯燥,越学越让人痴迷,学了进去,自然而然就废寝忘食了,关键则在于他愿意不愿意学。至于财货和权力,你以为他今生还会有望么?!他这一生,只有遁入深山,空心明性,急流勇退,才可安保无虞。”

  风月说:“道临先生既然看得上他,我也没有什么,那就得看他自己的意思,我们看他自己的意思怎么样?!”

  谢道临也迫切地说:“不瞒老先生,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各扯两道逼视的眼神,倾泻而下,炙热夺魄。

  狄阿鸟心叫糟糕,这比刑部省大牢还恐怖,刑部省再审自己,也不会担心伤先生的心,也不会担心自己突然间无比感兴趣的东西,只因为说错一个字,芝麻大门就砰地落下来,关上了。

  他汗呀汗呀的,看呀看呀的,只听两个人交替相催,运转不过自己的脖子,正是一团乱的时候,谢小婉解围,大叫一声:“爹,吃饭啦。”一句话,把狄阿鸟从深渊里拉了回来,他歇息、歇息自己转来转去的脖子,顺势揩汗,连声说:“吃饭。吃饭,吃了饭再说。”说完,先一步跳了出去。

  到了外面,摆手让人送饭,自己直奔厢房,去寻李芷,让她给自己参谋。到了李芷面前,他就说:“只要我学了这些玄学,就能天下无敌,你明白么?!我年龄还小呢,只有十九岁,学个十年,二十九,出山再干大事也不晚,再说了,我学东西快,真的,说不定就是两三年,这两三年,我啥也不想了,就学习,学它一个天下无敌,不好么?!”

  李芷半点也不信,不过有一点,狄阿鸟的年龄的确偏小,这么大的年龄,他读书读两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是学一个天下无敌不大可能,只怕他自己迷在玄学上,迷成老范那样了。

  到底鼓励他,喝醒他?!

  李芷也没有主意,也是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不过有一点,道临先生没有说错,如果狄阿鸟还在中原,没有比醉心玄学,万事不问,更好的自保办法,难道这位先生,让狄阿鸟学道是假,救他性命是真?!

  她略一出神,狄阿鸟就蹦出去了。

  狄阿鸟实在是忍不住,改问谢小婉:“你爹让我遁入深山,学习道法,我该不该去?!”谢小婉一皱眉,“不行”还没说出口,他又蹦走了,跑去问史千亿:“千亿儿,我来问一问你,要是,要是巨灵神收你做学生,你去么?!”他一转身,殷切地抓住谢小桃的胳膊,问:“你说呢。”李芷和谢小婉还能替他拿点主张,恐怕这两位,只有站在一旁出神的份。狄阿鸟一转身,伸出两只手,神色焦急地晃呀晃,发抖着问:“机会转瞬即逝,答应还是不答应,谁来告诉我呀。”

  谁来告诉他呢,究竟谁来告诉他呢?!

  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谢小婉皱了眉头说:“怪不得他肯来,你千万不要答应,那些有什么好的,答应了,皓首穷经,你肯定后悔。不答应,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让他另外找人去。”李芷沉吟一番,说:“有志之士不耻于学,要求学也不打紧,只是这些玄学太过缥缈,所谓稷下学士,坐论阔谈,言不切于行,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倒成了笑话,恐怕无益处,你还是先问问他能教你什么,别忙于答应。”

  狄阿鸟往她旁边一坐,失魂落魄地说:“阿芷,你哪知道,像外父这样的人,高傲不群,跑几百上千里,让我继承他的衣钵,只不过是要一句话,学还是不学,只要我轻蔑一次,他就什么也不说,就走了,难道还求于我么?!哪里能问他要教我什么,一个不好,就给错过机会了呀。”

  谢小婉小声说:“那你先答应他,不愿意学了,我们再反悔,反正他是我爹,你反悔,他也不能杀了你。”这倒无赖至极,不过却有道理,先答应下来,跟着他学学,想学了继续学,不想学了就走。

  李芷没有疑义,只是再次说:“我觉得你学的那种三角、曲线有些用处,至于后来去翻的玄学典籍,什么‘精所耿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什么‘云精气为物者,谓阴阳精灵之气,氤氲积聚而为万物也’,尽人皆知,而实无一物,可以不学,你自己也都说,无聊乱猜之言,那就看他教你什么。”

  狄阿鸟点了点头,鬼鬼祟祟地问:“我答应他,我觉得有用的学,没用的,不学,不就行了么?!”

  他给谢小桃勾了勾手指,说:“来,调虎离山。”说完,写了个字给谢小桃。谢小桃回到灶屋,看来看去,想卷进食物中,犹豫了一下,没卷,看看字体简单,“啪”地把馒头盖出个印儿,端着送去。到了,问两人够不够吃,把带字的馒头拿出来,递给风月,说:“这是阿鸟给老师准备的。”

  风月拿在手里,看到了凑在一起的两个山,不动声色,告了一个“急”,匆匆出来,直奔茅坑。

  进去了,狄阿鸟等着呢,狄阿鸟反手掩了茅房门,光线一暗。尺寸之地,两人掩鼻说话。狄阿鸟迫不及待地问:“阿师。你看呢,我这外父是欺世盗名呢,还是真有点学问?!”风月说:“废话。要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确实也是这么回事儿,只是……名声太大,虚处就多,当然嘛,那也不是一点学识都没有。怎么?!你想答应呢。我看你好学过了头,你什么一丢,就都不管了!上山求道去?!”

  狄阿鸟说:“可我觉得他那些东西都是天底下不曾有的,让我学了,比现在干这干那,意义更大。”

  风月“唉”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就知道你有这毛病,我可跟你说,太好学了,不是件好事儿,读书?!那也是过犹不及。”

  狄阿鸟连连点头,倒像到了史千亿老挂在嘴边的话,说:“阿师说得有道理。史家媳妇一天到晚都这么说,读书多了也不好,还说是她爹说的。您看这样行不行,反正我现在年轻,跟他学学看,要是度了牒,入了道士籍,我就,我就,我就不用再被人流放了呀。您老不觉得,让我呆在这荒地方,哪也去不成,太憋闷了么?!”

  风月无话,反过来问他:“这不是你自找的?!”

  两个人正说着,于蓉子等不及了,上茅房呢,在外面问:“还没有好么?!”狄阿鸟一比指头,嘘了一声,风月连忙咳嗽,说:“人老了,有便秘,排得不畅,你再等一等。”狄阿鸟想换作别的女子,也在外头脸红,不过这于蓉子,不好说的,他要了风月的耳朵,小声在风月耳边说话。

  风月不大相信,问:“你说的是真的?!可以延年益寿。”

  狄阿鸟信誓旦旦地说:“没错。”

  风月说:“我看了,人长得是标致,割爱给我,你不心疼?!”

  狄阿鸟笑着说:“有了好东西,先孝敬阿师嘛,何况,我没碰她一指头,真的。”

  “真的?!”风月半点不信,说,“漂亮的女人不好找,内媚的更不好找,你也是色字中人,比着阿师还青出于蓝,你当真没有碰过她?!”

  狄阿鸟说:“没有。信不信由你,阿师,实话给我说,愿意不愿意让她过去,代替学生侍奉您?!”

  风月流露出取舍之色,但还是断然拒绝,说:“不要。小娘子虽好,却正芳华,要是与人通好,我反倒奈何不了。”

  他一改神色,说:“怎么?!想收买我,安慰我?!我可真替你担心了,你竟然没有碰她,内媚呀,比长得漂亮更让人心乐,你无动于衷,是不是遇到了啥问题,能举么?!不耐久战?!醺酒过度?!”

  狄阿鸟说:“我都要戒酒了,现在一个月才饮一次。”

  风月惊骇,伸伸耳朵,当没听清,继而说:“你完了,完了,权柄你不想持,美色,你也可忍,酒也可以不饮,金钱,看起来也没有以前爱了,难道你真的,真得具备出家的潜质?!你真是变了,你阿妈知道,不气死也气个半死。怪不得四个妻妾,前头漂亮,后头丑,你告诉我,你一个月有几次?!”

  狄阿鸟说:“一天一次,她们轮流。”他气急败坏,问:“您老怎么老问这样的问题?!”

  风月说:“担心。”他又问:“你有没有觉得做这种事味同嚼蜡,越来越没有乐趣,只是为了子嗣有望,不得已,硬挺着?!”

  狄阿鸟仰天张口,再一捏鼻子,说:“阿师,你能不能说正事。”

  风月着急地说:“我就是给你正事,你要是把什么都看淡了,那就坏了,年纪轻轻,万念俱灰,青灯黄卷,这怎么办呀。”

  狄阿鸟无话可说,只好问:“到底我能不能答应我外父?!”

  风月警告说:“你可是有老婆的人,要是你顾不了她们,她们一个个跑完,有你受的。”

  狄阿鸟继续说:“我问的是我能不能答应我外父?!”

  风月反问:“你不是最不喜欢玄学么?!我一直认为在这一点上,你比较像我,也比较像你父亲,你怎么就喜欢玄学了呢,咱不学,好么?!”

  狄阿鸟说:“这不一回事儿,此玄学不同于彼玄学,我学成了,回头教你?!没时间跟你多说,于蓉子还等着上茅坑呢,要是你不是与我外父一块来,我就教教你几何,学了之后,你一定不像现在这么固执。”

  他说:“我决定答应我外父。”

  风月无奈,说:“你这个兔崽子,你答应吧,你就出家吧。什么都不管了?!”于蓉子再次走到十几步外催。风月立刻说:“那好。我答应你,不过有一个条件,好好与这个小娘子说说,让我尝尝。”

  狄阿鸟大喜,说:“没问题。”

  他打开柴房的门走了出去,发觉于蓉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问:“怎么了?!”

  于蓉子手指移动,说:“刚刚还是你先生,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你?!”

  狄阿鸟这才知道她以为自己会白日变化,笑了一笑,回头再一看,给惊诧了,柴房门又给关了。

  阿师是要大小解,还是在里头等于蓉子,他连忙走回去,一听,里头传来哽咽声,只听阿师苍老的声音:“先主呀,你在天有灵,让你唯一的儿子醒一醒吧。他这是怎么了?!他到底是怎么了?!你我二人辛辛苦苦地栽培,可时至今日,什么都刺激不到他,他对什么都不动心呀。”

  什么要美女,不过是故作轻松而已,不过是故作轻松,以至于自己前脚一走,他后脚就黯然悲伤,一时忍不住,把门又给拉上了。

  狄阿鸟给于蓉子往一旁指指,让她到一侧解决完事儿,自己背对着站着,想起自己五、六岁大的时候,老师就呆在自己身边,无论大雪纷飞,还是大雨滂沱,无一日不督促自己学习,虽然极不严肃,却也是谆谆教导,从天朝田亩到北国地理,呕心沥血,其结果,年龄渐渐大了,自己的学生却要跟别人去学玄学,一时也情不自禁,不由得悲自心发,潸然泪下。

  风月在里头念叨:“我传授他的,都是王霸之学呀。他的野心呢,欲望呢?!”两人隔着一道门,狄阿鸟只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忽然发觉自己的脚动,竟然不知不觉画了个三角形,一时哭笑不得,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他大步向前走去,真想回去,跪倒在风月面前,发誓再不迷恋这些奇淫它术,但是,他却忍不住,忍不住。

  奇妙的几何,就是地图,就是战争的胜负,就是杀给自己一座尸山血海的拓跋巍巍的败亡,那片河,那河血,那吊在树上的死人,那群鸦乱舞的田野,他猛地往前一跑,蹿进了堂屋,只见谢道临抬头,连忙大声说:“外父。我跟你走,我跟你学,无论花费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肯,我都肯,您老就是让我抛弃娇妻幼子,不作旁骛,我也做得到,做得到。”

  谢道临嘴角嚼动,无声地笑了几笑,略带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他说:“让那些功利塞心的士人见鬼去,什么盖世武功,什么琴棋书画,什么致富生财,什么美色权力,只想从中得到这些,又怎么能触摸到天帝的灵魂,果然,我女儿没有看错人,有此决心,方见追寻天道的执着,这才是我的女婿。你我父子,总还是有一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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