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挥戈逐马 > 第七节 出言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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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是个中参,到了说:“大王,来历不好查的,据他们说,悦凤小姐是靖康通州的商人,这些人里头会叽里呱啦话的是雪莱人,买来的奴隶。”

  狄阿鸟徐徐坐了下来,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也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如果是那是雪莱土话,狄阿鸟内心就可以接受了。

  当然,防着还是要防着,可他们不同于倭人。

  倭人想把自己拖下水,远交近攻,甚至会想控制自己,帮他们对付高显,而雪莱人则是国家破了,跑来自己这儿经营,也许是为了借助自己复国,也许是想在这里经营官场,营造一个流亡者的安乐窝。

  自己也是可以利用他们的,点醒他们,可以给他们个窝,给出逃的人流亡,甚至可以在朝廷没有法令前,允许他们有复国的活动,但是不能让朝廷知道,不能干对自己不利的事儿。

  很快,他忍不住去问了:“这些雪莱人是怎么来的呢?”

  中参已经离开了。

  他便一个人坐下假设,用铅笔在厚纸上画了一只只线条,构成自己想象的海岸线。

  最后,他得出结论,他们如果真是一批流亡贵族的先锋,那么他们一定是从海路过来的。

  一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就立刻想到了其它事情,心说:“从海骨高原延伸到常州南部的礁丛中有通道?”

  如果他们真是雪莱人,到这儿,只能走海路,走海路,他们就一定在海骨浅礁中找到通道,如果海路畅通,自己东夏的商队就可以借助这些雪莱人,乘坐大船,南下雪莱旧地经商,甚至罗斯,南洋,星月,而自己的父亲在鸭子岛设港,才不过去倭国,去常州,要是自己能从海路南下,意义就太大了。

  狄阿鸟一瞬间想完这些,就说:“既然问过他们的来历,就把那些从流民里头买到的姑娘搜出来带走,告诉他们,这一次就算了,以后再发生非法买卖良家妇女的事儿,就出面封他们的店面。”

  狄阿鸟琢磨完自己怎么揭穿这些人的底细,吃完饭时候还早,既然昨一夜在杨小玲那过的夜,上午的时候就多和谢小桃温存,等到快到中午的时候,穿了一件文士衫,扎条上好的青色腰带,戴了一顶长耳帻帽,打扮成一位文质彬彬的士人,喊了梁大壮一声,带几个人,持折扇出门,去怡红院,希望能见到那个悦凤。

  到怡红院的时候,那儿一片惨淡。

  一旁的巷子口,一些街坊出入时往往看几眼,狄阿鸟在一旁停住,抬抬头,怡红楼门口的牌子不知怎么也掉了,烂了一大块儿,门口几个姑娘拖着一些烂物往外送,个个缩着肩膀,带着心有余悸的胆怯。

  狄阿鸟手持折扇,敲打,敲打,才知道章小河是多么狠。

  内中多处损坏,三十多岁的老鸨正坐在楼梯旁揉两只熊猫眼,胭脂铅粉被泪水浇过,满脸就像是块擦颜料的烂布,龟公和打手只能见到一个,脸紫一大块,鼻子上塞着棉花,一个还在哭着的姑娘手持笤帚扫来扫去,太阳照到的地上,还能看到好几缕被拽落的头发。

  他们一见到狄阿鸟在手掌上打着折扇进来,老早告诉说:“公子,今儿我们不打算开业,姑娘们折腾一夜,到现在也没有休息上,恐怕没法伺候您老。”

  狄阿鸟笑道:“早做生意,可是能早减少损失。”

  老鸨这就说:“不少姑娘都被抓走了,东家都忙着托人,就算我们开张,就算姑娘们强颜欢笑,也没法让您老满意不是?”

  狄阿鸟故作诧异:“他们这是干嘛?太过分了,我以前游学各地,还曾没见过哪衙门这么凶狠地对待女流。”

  他表达完同情,口气一转,轻声说:“不过我也不是为了寻花问柳,听说这边远苦寒之地,竟出现了萧萧小姐这样的声乐大师,这才慕名而来,请她弹奏一曲,还请妈妈把话带到。”

  他给梁大壮一点指头。

  梁大壮立刻上前,扇子般抹开一匝银票,看来看去,还是穷人心态,只是“啪”地拍给老鸨一张十两的银票。

  十两赏钱也已经不少了,老鸨却面有难色。

  狄阿鸟一边踱步一边说:“我听说萧萧小姐昨日和乐一曲,巡丁拥塞,人皆落泪,在此时节,如果妈妈让她为我弹奏一曲,并继续开张,也许可以别开生面,至少会让很多人同情贵院的遭遇,明白你们没有去做违法的事儿。”

  这句话打动了老鸨。

  她在这儿有一些时日了,深深明白这东夏北平原就像一座大军营,平日颇有点儿同仇敌忾的味道,就比如昨晚,十几名将领可以排号嫖妓,而夜半兵马一来,床上睡姑娘的男人能立刻翻脸,跟着来的兵马一起封门,问:“是呀,你们是哪来的,老实交代。”

  此刻,兵马虽然解围,但周围的人要是不知道自家是被冤枉的,恐怕日后会是个大问题。

  但她似乎做不了萧萧仙子的主,站起来,左右走两步,最后才下定决心,给狄阿鸟说:“萧萧小姐只以为东夏跟靖康朝廷一样,也以为北平原会是一座大城,有许多读书人,斯文人,有豪客一掷千金才来的,没想到,到了这儿,这里的人又穷又古怪,只在乎肉欲,早已意冷,恐怕不会答应为公子弹奏。”

  狄阿鸟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他们是另外一个国家的人。即便是悦凤小姐,萧萧小姐这样显然是非同寻常的女人,在没有来到自己这儿以前,也顶多听说过地名,不曾想象到会是这样,甚至他们根本没听说过东夏,目的地不是东夏而是高显,倘若真是想复国,想找的也是高显而不是东夏,只因为机缘巧合,鸭子岛周围海域正有海战,才在北平原以东登岸,跑到这儿。

  在刚刚起步,原身仅仅是一个镇子的北平原开了大妓院,可真是好笑了。

  可是他们来之前是这么设想的,到了之后,人手,用具的准备,都是以妓院为准,到了这儿,明知道不合适宜,也只能这样儿开下去。

  也许,这个萧萧仙子原先会是个大贵族的千金,谁知道呢?

  艺妓往往故作清高,以矜持抬名,就已经对人不屑一顾,她如果是大贵族家的千金,有点脾气,自恃甚高,更是理所当然。

  狄阿鸟说:“可是,昨天晚上?”

  老鸨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昨天是我们东家开的口,又是张将军在,萧萧小姐才肯答应。”

  狄阿鸟笑笑:“那你的意思,昨晚她是被迫?昨天她是被迫的,今天却大大不同,我可是同道中人,精通乐理,如果你说明这点儿,也许她会破例也不一定。”

  他问:“有乐器吗?”老鸨连连点头,很快送来一张琵琶。

  狄阿鸟看看找个地面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让跟在身边走动的老鸨去请人。

  老鸨只好去了。

  狄阿鸟坐下,想了一会儿,又让人送来笔墨纸砚,先挥毫写下昨日情景,然后收讫纸笔,抱起琵琶,信口以刚刚所书之曲和歌:“男儿事长征,少小幽燕客。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杀人莫敢前,须如猬毛磔……”琵琶施弦高急,阔阔伤怀,歌声浑厚,人却又道:“黄云陇底白云飞,未得报恩不得归。辽西小妇年几何,惯弹古筝解歌舞。昨夜一曲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

  他把乐曲一停,呼啦啦地划弦,有人仄仄下了楼。

  狄阿鸟这才抬头,看到一个老鸨和一个女童。

  女童粉雕玉凿一般,用稚嫩的声音说:“我们家小姐请公子上楼。”

  狄阿鸟笑笑,把琵琶交给旁人,故作风流地扯一扯自己长长的帽耳朵,跟随他们往上走。梁大壮不放心他的安危,也连忙随在后面,却被老鸨拦住了。

  狄阿鸟回过头,给他摆了摆手,把他赶下去等着,这又继续往上走。

  二楼都是小隔房,中间有一条道,这条道上暗香浮动,绝非中土香料。小童一直往后走,推开一扇门,竟然走到外面去了。

  难道她会飞?

  狄阿鸟大吃一惊,跟过去,也推开门,这才知道,这是一条高悬的楼道,一直延伸到对面的楼上,脚下就是院子。

  这楼道,却也不知道怎么搭的?

  他一边走,一边闹着疑问,心说:“她请我去,竟然不是因为刚刚听了我弹曲?是不是她刚刚就在楼上,为了抬高身份,又回去了?”

  他也只能这么解释。

  到了后面那座楼,从里间进去,楼上部又内有阁楼。再上去,是一面墙壁全开向野外的阁楼,挂着纱帐,内侧胡床,几桌,外侧边厢柜都一尘不染,除了一些花瓶器皿,也没有一点儿生活用具,看来这是专门会客用的。小童请狄阿鸟暂且安坐,走到阳台上,从下面带来萧萧小姐。

  萧萧小姐是从亮处来的,经过光线的侧照,一款一态都清晰无比,她身上的衣裳,看起来比中原最贵重的丝绢都要珍贵,袖子是纱,给光线穿透,白藕般的胳膊时隐时现,好像不是生活在初夏,而是生活在炎炎的夏日。

  萧萧小姐客气地说了句:“劳公子久候。”

  她看到狄阿鸟只是一手按地,侧着身,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并没起身欢迎的意思,也就只是微微示意,就前往狄阿鸟对面的胡床,靠着低低的胡床,慢慢跪坐下来。这时,又一个小童进来,捧着以张古筝,放到她的一侧。

  狄阿鸟正要说话,这边又有几个丫鬟次序进来,一个一个在他身前的几桌上放下花朵般的菜肴,大多是素菜,只有最后一道菜是一条鱼,看来是清蒸的,没有横溢的酱汁。

  鱼放下,又放下了酒。

  狄阿鸟把装酒的高颈瓷瓶摆正,写了一小盅,浅浅尝尝,要看一看这些人的酒是不是中土的酒。

  酒在唇边消散,有一丝辛辣,更多的是醇厚,让人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白酒。

  狄阿鸟还要动筷子,看看这些菜有什么特点,可是萧萧小姐已经为他的自顾自奇怪,轻轻说话了。

  面纱被微微吹动,好像是水纹在飘荡,她说:“公子难道觉得小女不及您面前的酒菜么?怎么您什么也不说,只管先去品酒尝菜呢。”狄阿鸟信口开河说:“就秀色品美味,才是秀色可餐呀,不过仙子以面纱遮面,终究有点儿缺憾,要是揭开面纱,让我大吃一顿,这一趟就没有白来了。”

  萧萧眼角绽开了笑容,风一动,能看到她的朱唇,她说:“公子倒开始笑话萧萧了。”

  狄阿鸟有点醉了。

  这萧萧小姐纤身月貌,柔弱到骨子里,风揭面纱,面容更是端正秀丽,当真是不可方物。

  他忍不住想:怪不得中原人常说雪莱多美女。

  这一失神间,萧萧又说:“相逢何必曾相识,知音不必觅佳处,公子今日来见,小女原不该问您的出身和来历,只是太过好奇,还是有点儿忍不住。小女看公子气态悠岸,卓然不群,远不同这儿的东夏人,很想知道,您原籍何处?现在是在这里任职吗?”

  狄阿鸟淡淡笑笑。

  他吸收昨晚的经验,也是反过来看看萧萧会不会指出自己流露的破绽,品品才说:“不瞒小姐,我可是最西夏的西夏人。”

  萧萧果然上钩,说:“妈妈说你是个游学的士子,看来她看错了。”

  自己来的时候,曾给老鸨说自己到处游学,没见过这儿这么霸道的官府,而刚刚所做诗歌,却又是以一个局内人的触角,无疑是有点儿矛盾,所以这个萧萧想问而且不得不去问,这也证实他们不是一般的妓院,因为自己出现时的一些细节已经经过转达到萧萧小姐这儿,这句话就体现出来了。

  狄阿鸟便笑着说:“其实我是自标士子,至于四处游荡,倒一点不假,东夏没有立国之前,我在中原谋食,后来又为皇帝打仗。”

  萧萧又上钩了,叹息说:“没有国家的人往往都是这样,如同飘萍一样浪迹天涯,为不愿效力的人效力。”

  狄阿鸟知道这话是个引子,是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反感朝廷,就顺着她的意思,隐晦地说:“东夏建国不易,当中重重阻挠,一言难尽,就是现在,一举一动也需要朝廷的认可……哎,我们不说它了。”

  萧萧微微点头,却不是真的不说它,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是不是勾起了公子的伤心事儿?公子既然得悉东夏立国不易,又扼腕伤叹,想必一定东夏国中的要人。”

  说完,她把眼睛放到了狄阿鸟的拇指上了。

  狄阿鸟顺着她的视线一看,扳指,心说坏了,这又是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昨天拍卖,这少女虽然不在场,但是以悦凤都能及时出现,她也不一定什么都不知道,起码会联想到很多东西。

  萧萧浅浅一笑,说:“我听说中州北方的人们喜欢扳指,把它当成权力和地位的象征,看公子也带了枚扳指,先一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自己暴露的时候,她也暴露了马脚,不然,她怎么会接着昨天的话题说这些呢。

  狄阿鸟哈哈大笑,尝了一口菜,大声说:“是听谁说的?我来告诉小姐知道,这扳指是射箭用的。”

  他又说:“射箭之法有两种,其中一种是用大拇指绕开弓弦,如果没有它物保护,多射几箭,就会损伤大拇指。”

  萧萧说:“难道东夏的士兵个个都有这么别致的玉扳指戴?”

  那哪儿可能,士兵们只能用石头根子,用竹,用皮革,铜铁。

  狄阿鸟也就说:“你别把我想的高了,我只相当于章京而已,在中原也就是个校尉。”

  萧萧用手掌略一托腮,推到颈后,收回纤指,轻轻地说:“据小女所知,在东夏国,章京已经相当于将军。”

  她轻轻地说:“昨晚,一位章京带兵封了怡红楼,得到张将军说情,虽然把人撤去了,却照样抓走里头的姑娘,您说,这章京都敢得罪张将军,他会小到那儿去?”

  她又说:“不瞒章京大人,我们都是外地人,对贵国很陌生,有时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干些什么,就得罪了你们,出出入入,也不知道你们这儿的人都在想什么,不过章京您是个例外,您反倒和我们近多了。小女冒昧攀交,就是想知道章京闲暇时能不能多多上来,放心,小女不让妈妈收您钱财,只求您给小女讲解、讲解当地的风俗人情。”

  狄阿鸟故意一笑,恍然道:“你了解当地风俗作什么?想是为妈妈作想吧。萧萧小姐何必理她?他的难处不是有张将军解决么?这我们都知道,妈妈有张将军做后台。”

  他又慢吞吞地说:“何况我就要调任渔阳,到大王身边去。”

  萧萧有点失望,不过还是客气地说:“以小女看,将军一定是荣升了,不如小女为将军献上一曲,祝贺章京大人步步高升。”

  狄阿鸟鼓鼓掌,说:“我还是先听一听姑娘的筝吧,仙子一定不知道,不但我喜欢声乐,我内人也精通此道,我想我回家一说,她会非常乐意与您切磋技艺,不过她去渔阳去看她母亲了,晚些日子才能拜访。”

  萧萧说:“小女哪敢劳动夫人大驾,到时我一定登门拜访夫人。”

  她摆开古筝,说声“献丑”,叮叮弹奏。

  曲子好是意料之中的,一曲罢了,狄阿鸟长叹说:“如果雁过秋空,倒是从来不曾听此曲调。”

  他不停动面前的鱼,发觉这鱼果然是清蒸,白滋白味,不过倒也娇嫩,吃了一会儿,反手用筷子把鱼一夹,翻了过来,一抬头,发觉萧萧死死盯着自己的鱼,模样大为古怪,连忙问:“怎么了?”

  萧萧说:“在我们那儿,将鱼翻身是大大的忌讳,是没有人会这么做的。”

  狄阿鸟点了点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诈她一诈,说:“我在为中原朝廷征战的时候曾经听说,雪莱那边儿有此风俗,难不成萧萧小姐会从雪莱国来?”

  他死死盯住萧萧小姐。

  萧萧小姐的表现却很平淡,说:“我们那儿与雪莱已经很近了,也有此风俗。”

  狄阿鸟心里想笑,起码他现在知道雪莱真的有这样的风俗了,雪莱国有,萧萧的家乡也有,那她的来处就只是一层纸了。

  他又故意感怀:“我有点同情雪莱人,而今雪莱国并入朝廷,倒不知中原朝廷能不能像国人那样对待他们?!我听说你们这儿就有雪莱的奴隶,这么看,他们的境遇的确不好,就像我们当年的东夏一样,男子为奴为仆,女子为婢为妾。”说完站起来,大步走向阳台,面向前方,格外深沉地说:“当年我们和大王一起谋求东夏建国,皆因为此,虽然艰难,还是过来了。”

  他极目远望,伸出一只胳膊,指向田野,又说:“看看吧,这东夏国的土地是多么壮阔呀。”

  这时,他在等着,等着一句话。

  萧萧小姐也站起来了,移步走到他背后,轻轻地说:“章京大人,这一刻,您似乎让我看到了您那驰骋疆场的虎威。虽然我没有亲历你们的战场,却知道,就在不久前,你们与东夏王一起作战,在西北方向的渔阳以少胜多,一举消灭了敌对的势力,收得敌众数十万。那一仗一定非常惨烈。”

  狄阿鸟有点失望。

  在他的预料中,萧萧小姐应该惋惜东夏虽然建国,其实还是没摆脱中原朝廷的控制,这样,她就会试探到自己对朝廷的态度,方便以后提及她的身分,通过自己结盟,于是,他只好选择继续等待,回应了一句:“是呀,那一仗真惨烈。”

  回答的是“惨烈”,其实他心里却正在想:一点也不惨烈,要是死一个尸横遍野,老子的东夏国还有人么?!接着却强调说:“所谓的敌众,其实都是我们东夏国的百姓,他人一句话,我们却已经血流成河。”

  他扭过头来,发觉萧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笑了。

  他敢肯定,萧萧这口气吸得有来历,是在平息内心的激动。

  果然,萧萧说:“可是你们才走完了第一步,东夏虽然建国,有时还是不由自主。”随后,萧萧把话引到当务之急上,笑着问:“章京大人,我倒想替妈妈问上您一句,您觉得我们该怎么才能把生意做好?希望您不要反感妈妈,好心赐教。”

  狄阿鸟再扭头看看,发觉她在清风下衣带飘飞,美极了,连忙拿出一付痴迷了的样子,说:“要相处,再简单不过,无论妈妈无论怎么努力,也不会把生意做好,因为她入错了行。我们东夏人淳朴善战,性格刚硬,不善欺诈,大王也想让大伙保持这些优点,所以不管是开妓院,还是经营官场,哪怕攀上张将军,也注定她的事业会像这风一样,不能赚钱,也不能长久。”

  萧萧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们似乎更重贸易。”

  她犹豫了一下,突然缓慢地解下不断飘飞的纱巾,把出尘脱俗的面容展现再狄阿鸟面前,只眯缝着眼睛看着狄阿鸟,涩涩地笑出自己晶亮的牙齿,大概是这种行为使她紧张,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颤抖地说:“我忽然感到章京大人和我离得很近,请问您和张将军认识吗?”

  狄阿鸟说:“何止认识,还是朋友,很好的朋友,不过我很看不起他,当年我买条裤子,他都拽走了硬穿。”

  萧萧说:“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你会跟他闹别扭,你们根本不是一种人,您是个雅人,可他却什么都不讲究,也许这就是您所说的淳朴,我听他们说张将军家里挂了一幅画,是金元宝和胖娃娃。”

  狄阿鸟想不到她也知道,“噗嗤”笑了出来。

  萧萧花枝乱颤,却又继续往下说:“可让人不可思议,他的部下们私下还都很羡慕,有次喝酒,纷纷向张将军打听,说,铁头大哥,您的画是在哪买的,那金元宝怎么画成金灿灿带光的,这画师太有水平了,能把金元宝画出金光,他人呢,你该不会等他画完就把他杀了,让你这幅画仅此一副吧。”

  狄阿鸟却不笑了,心里酸了。

  自己的部下竟把这样一幅画当宝贝,作为大王的,有什么高兴而言呢。

  萧萧却自顾往下说:“张将军说,你们这群家伙真没见识,当年在京城,那谁个画的美女才是好画,女人光溜溜不穿小衣,丰臀肥胸,身上颜色都桃艳艳的,让你们看了,白天想,夜里想,那才是好画。”

  她发觉狄阿鸟不笑了,问:“小女是不是言语不雅?!惹章京大人不高兴。”

  狄阿鸟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想到别处了。”

  萧萧抿了抿唇,轻声要求:“我很想知道大人在想什么。”

  狄阿鸟吸口气,说:“我在想,我该建议我家大王办一个印刷局,用彩墨印画幅,教化百姓,彻底让东夏有上颜色。”

  萧萧带着敬意抬头,称赞说:“章京大人一定是你们大王重要的谋臣,如此一件小事,立刻就让您想到民生上去了。”

  萧萧和费青妲全然不同。

  她身上没有一丝包装的痕迹,偏偏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偏偏又有着一定的学识和见解。

  同时,她身上也没有一丝故作的高贵和对一般人的居高临下,尤其是狄阿鸟一提印刷局,讲到用画儿教化百姓,她立刻敏锐地称赞,并判断狄阿鸟一定是东夏王身边的谋臣,显然体会到了内中的意义。

  狄阿鸟告辞离开,确实有点儿恋恋不舍。

  不过一回到他的王府,他就把这个天仙女子忘到了脑后,改变所谓的雅人形象,以半手抓式补进了些饭菜,吃完就出发,前往渔阳。

  一路上,一会儿想着怎么把自己留在北平原的两个女人弄回渔阳,一会儿想着怎么和臣下商议,安置流民,一会儿又想着是不是赶快发行钱币,开办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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