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鲁氏轮班堵门人傍晚刚散去，或在暗处另撒盯梢眼线。胡道坤夫妇开门迎见小女婿，或不掩望眼欲穿神色。身形高大的邬金兰气恨交加窝在内房，抱着将满周岁的小建不停哭骂，6岁多些的建策傻乎乎守着祖父母。胡家大姐二姐簇拥堂屋护卫助阵，油面黒肤渐秃微胖的胡道坤干嚎说，本传可回来了，我们早盼哩，你看如何是好哇？略显干瘪的杨慧芳却挤眉弄眼叫老头子低声些，单把文本传拉进另侧房内低声泣诉，你赶紧也躲吧，区派出所刚来人问起你，说是问了鲁全英，那事儿和你也有牵连。交代等回来再找你问话，怕是要一起抓。再说这事全怪邬金兰呆板不会做堂客，害你哥寻野食……你说话有面子，爽快去求大队杜书记，看能不能赔些钱劝消女家怨气，然后赶紧走人……继而抬高声调说，我是命苦哇，继忠不成器，早年犯作风害未过门的原配梅家丫头上吊丧命，我给人赔罪下跪眼睛都哭瞎了。千难万难托情求得梅家高抬贵手没紧逼伏法抵命，适才娶媳妇过了几年安稳日子。混账东西又做孽事，你们就莫管他死活！文本传难以理会或懂岳母虚张声势，回想原委或不怕牵连，遂劝慰说，哥犯事当要自已承担，怕是躲不过去……不如早寻回来投案自首，以利争取从轻发落。
杨慧芳听说忙往外指手，起身掩紧房门再悄声说，道乾大爸家继成刚带信给我，继忠传消息说没跑远，就躲在壕州（地区行署所在地）城外的小旅馆，叫定要瞒紧。我给了钱托继成挪衣服带过去，对老头子和金兰都瞒着呢。风声紧鲁家和公安都要捉人，不知啥时能有了断。若继忠被抓判刑杀了头，我也不活了……说着又恸哭起来。文本传弄清情形或知岳母躲脱祸事心思，虽觉不妥却只能先瞒着。按嘱出门骑车寻进屈屋大队杜存立书记家，赔礼道歉委婉说出想赔钱请他帮助取和意思。杜存立原批糠麸条时与文本传打过多回交道，当初安排胡继忠进养殖场也是看了开条面子。有些人情没当面说穿，借机讨好说，你那舅倌平日说话大口大气不把人放眼里，不说他运动中曾参与打砸抢，我就看他迟早还会出事，果不然应验了。原想安排个副大队长给他干，也怕得势更张狂几回起念头又压下。这回看在有你上门说话，胡门仨姑娘都嫁了留个独子要养家，你那丈母娘为人也算和善厚道，我就帮一回。鲁家遭祸害正在火头上，好端端丫头硬叫畜生给毁了，沾上谁也难咽恶气。我去说话也怕把握不大，好歹都看天意。杜存立有态度，文本传忙掏出刚带回的8百元现款递上，千恩万谢退出来。
来胡家回说情形简单吃了晚饭，带家人返回文家西屋。是夜上床哄睡伢子，妇人感恩般温柔体贴，男人或感心力疲竭弄过一回遂迷迷糊糊。天将亮又被妇人攥住下身闹醒，抖起劲再干一次。回味人说久别胜新婚，却感不是旱死就是涝死过的是非人日子。翻下来妇人催起身躲避，交代怕派出所赶来抓人。浑身倦怠不愿理会，侧过身又昏昏睡去。再被叫醒却见胡继秀伫立床边恸哭，告说已被派出所堵进堂屋。文本传或不怕惹啥子官司，整衣出房认出来人是区派出所小个子便衣汪承宪，原打交道不多亦有谋面。打招呼让座坦然面对，汪承宪摊开笔录纸张例行公事做询问，重点核实是否知晓胡继忠耍流氓多次奸污未婚少女鲁全英之事，若知为何不报，是否帮鲁全英堕胎，是否知晓胡继忠潜逃何处，有否到县城求救落脚。汪承宪未带助手单人办案，或凭腰里所别家伙壮胆，或不担心办案对象另有威胁。文本传见过世面或不怯场，亦感虽未直接仍还间接被祸连。如实告说原被动得知胡继忠犯事并教过堕胎方法，曾严辞规劝改邪归正，事后没听说起以为早已改好，事情没露陷亦怕糟践黄花闺女名声。更说长年在外不能缺少亲情照家，多时未见胡继忠确实不知下落，若有见面定会劝其投案自首。
大半实话掺点谎言掩饰或能自如，答话流畅难寻破绽。汪承宪原与吕泽声是玉龙公社同乡，当初部队转业进派出所曾得田铸定关照，亦知几人原关系近密或不想过分为难。说破*探问田铸定近况，亦告文本传追随调进县城在竹坞区很有影响。叙起主犯外逃自家姑爷稍有知情算不得从犯，鲁家虽是被害却有些拉扯不清，尽向派出所提抓人杀头等无理要求。你那丫头小小年纪长期与人私通，也说明家教不严。细叙内情亦露笑脸实告说，文主任是徇私枉法助纣为虐，你那舅兄敢莫是得了你药方才有恃无恐，真追起来怕你也难脱干系。看以前是区公所熟人，现又是县蓄特局领导，马虎些算了……调侃间请代问田局长好，承诺得便定去拜望。递过笔录叫签字按印，文本传不看内容全都照办。考虑稳妥又交代，叫你家老婆盯紧些，有线索即劝你舅兄回来找我自首。我有防护措施，教育从严争取从轻处理，倘落鲁家手里活该他遭殃。文本传权衡利害连声道谢，再叙友谊起身送别。
没想遭遇派出所恰能拉关系稍有通融，或不敢确保胡继忠就不判刑坐牢。嘱胡继秀赶回娘家如实通报消息，亦说政法干部对胡继忠从严管教大有好处，暗叫带信催舅兄去区派出所找王承宪投案，老实认罪争取宽大处理。得空侍弄俩伢子，寻进老屋再探文姚氏帮手熬药喂汤。老妇人病得瘦骨嶙峋，交流对话有气无力。说起东屋孙子孙媳妇隔得近长年不见人影，与西屋人比或显恓惶。又问床铺有日子没料理，再帮手挪身换下包单垫单，趁天气晴好拿回西屋浆洗。午后胡继秀返家，告说杜存立派人进胡家传话，陪汪所长再去鲁家做工作劝说和解，保证寻回胡继忠交派出所依法处理。责令胡家对鲁家赔礼道歉并适当补偿损失，打消怨怒以免再纠缠不休。鲁家见有几级公家干部出面调和，量闹不出想要的结果，开口提出先赔1千块。杜存立或为杜绝鲁家往后没完没了胡闹，当机立断说1千块封顶，认错赔钱后不准再闹事。杜家默不作声即视为同意，带信叫胡家爽快些再挪两百块送过去。胡道坤夫妇赶去鲁家下跪赔礼送了钱，萧墙祸事或暂告平息。
午饭后文本传又想进房睏觉，院内忽传程玉欢笑闹声。哎哟，看公家脚踏车都停院里，敢是本传回来了？胡继秀相迎引进门来，程玉欢拖把椅子大模大样挨坐文本传身边更套近乎说，我刚听消息就赶来了，好想和本传见面。我们大队人都在讲本传面子大，回来就把继忠惹下祸事平息了……我也有日子没见本传，怪继秀妹子舍不得报个信。敢莫继忠犯事给弄昏了，我倒以为是妹子贪欢闹小气。胡继秀被戳得羞臊不过，连说是要催他去看玉欢姐的，忙得还没顾起呢，往后再不敢忘了人情世故。程玉欢或感有所掌控又扯开说，不看我也寻来了，算了不说了……小华暑假回来老说表姑爸帮助大，今年考进了壕州财校。军华吵着要去芦岐县城读高中，说表姑爸挨得近更有依靠。文本传或想起乔小华82、83两年在竹坞中学念高中，当时骑车驮她进校报名安顿，后因琐事缠身仅去学校看过两回送过30块钱，没多大照应说来或感惭愧，单身在外更不敢应诺照顾军华念高中。平日接触或知小华悟性好成绩不差，似不应只考取中专，怕是耳误赶紧相问，小华没考进大学么，怎的只去了财校？
程玉欢或不在意学校档次，说起也是本传早年帮得好，乡户人家能供出两个书包已有面子。小华进高中后心思有些打野，影响成绩下降几回挨班主任老师批评。高考时第一志愿选报中专是因喜欢搞财贸，当时成绩勉强也可填报江湖省农学院，但丫头还是选择了地区财贸学校。家里没个当爹的作主，我也没拦她。程玉欢没怎的读书却能说清高考学堂事，胡继秀细问详情或生佩服说，还是玉欢姐有主见，我也以为财校好。你看粮管所供销社食品所，财贸单位油水多大。伢子本是农村出去的，哪能读了农学院还做农活？程玉欢以为高明或更卖弄说，伢子们若能进财贸单位才风光，这辈子就修得办事不求人了。文本传或想驳斥都是头发长见识短，还没出口又被问，本传兄弟间这么久没回来，这回怕要多住些日子吧？问话或惹敏感，文本传本想编个谎言糊弄，开口却仍说了实话，我原不晓得家里出事，只请了3天假。路途往返要耽误两天，明早就回县城了。程玉欢惊乍说，那哪能行？你完全不顾家嘛。我是专来接你进家吃顿饭的，若定要走就接今晚，两口子都得去……语气似不容更改。更说这些年没个当家的，几回媒婆登门要给锦华说婆家。我也遇了件难事，都想请你帮助掂量掂量。
文本传借口改日仍想推辞，胡继秀心生怜悯偏又帮腔说，玉欢姐前些年帮你不少，你该要多还情。家遇急难求帮主意，不是力气活还好意思躲闪偷懒。我帮不上啥子就不去了，还有被单要浆洗。文本传量难推脱，更想拉胡继秀作伴以避纠缠，遂挑明说，我早给玉欢姐备了衣料，原想交继秀转送。既是玉欢姐盛情，可不能撇下继秀和伢们。不如你们搭手先忙活家务，等我睏觉后再说……不等答话打起呵欠进房。上床昏睡有时，胡继秀又进房催叫动身，说洗被单喂猪食活路都忙完了，反正你那张车驮不动，干脆你带玉欢姐和俩伢子骑车先走，我捉只鸡公拣几个鸡蛋随后赶来。文本传睡眼惺忪磨蹭起身出来已近傍晚，见俩伢子早趴在车边，程玉欢满眼幽怨伫立在旁。无法再托词或违心就范，过来推车搬到院外，抱跟随过来的仁义坐上前杠，叉起车身又嘱妇人抱仁静在后架坐稳，默然蹬车上路。
俩伢子在车上嘻哈逗闹，妇人抱紧丫头腾手搂紧男人腰身，稍遇颠簸手已滑到档下探揉。男人握紧车把不动声色打岔问，你遇啥子难事了，非要帮拿主意？妇人嗔怨说，亏你还记得问起，你多时音讯不通，哪管我死活？指望不上你，我想嫁人了。男人仍不咸不淡说，有锦华姊妹陪伴，还有中喜打帮手，我倒以为你不缺啥子。都四十老几了，没男人不能过活么？妇人半露泣声分辩说，我前半生没离过男人，常言少年夫妻老来伴，你隔远了又不能管我，我老了怕孤单。男人或不好怨荒唐，又问，哪有现成的男人能娶你，是想嫁屈先廷么？妇人转而窃笑说，听我以前逗你，谁个愿嫁他？不过你还莫说，屈先廷去年腊月间也娶了个寡妇，那妇人大他16岁。原在婆家没生养，抱个儿子撑家，男人死了儿子不认养娘，再嫁时将满50。入秋间刚生了儿子，好生扬眉吐气。男人附和稀罕又说，只要你不嫁屈先廷不影响伢子，你再嫁人我不管。看我和本莲姊妹，都被我妈害成啥样了？
妇人联想往事或有信服，遂又分辩说，你莫拿我和你亲娘比，我说是出嫁，其实是想找个男人上门，就是要守堂管好伢们。文本传质疑问，有这样合适的男人么？程玉欢挑明说，合适的真难找，可我也算有缘分。眼下碰见的男人叫于增仕，大前年迁过来的，比我小两岁，是个木匠，想必你也没见过。他原在我们大队部近旁搭个茅棚揽活，前些时我请他进家修猪栏添桌椅，见得手艺不错。混熟后问得他是福建人，文.革开始那阵为躲人命官司逃出来，辗转藏匿3、4个省，这些年怕通缉与家人断了联系。看他为人实诚问了心思，也想找个合适的妇人成家求安稳，且同意不再生养。文本传或觉不妥又追问，那人生性歹毒背着人命，你不怕受牵连？程玉欢详告说，我信得过我眼力，看他面相和善不是凶残之辈。再说谁知他那档子事，都以为是孤独生意汉。和他对上心思我才探出底细，感觉有他就有依靠。帮我拿个主意，你不会吃醋吧？文本传或觉好笑，以为妇人有归宿方能彻底解脱纠缠，遂卖弄说，你若考虑周全，还得答应我条件，我就同意你赘他。妇人忙说，肯定周全，啥子条件尽管提，往后你若想也能要我。
文本传扯不脱黏糊更挑明说，条件是我俩必须断了那事，不然我就不同意。往后你若是有夫之妇，闹穿了当心你男人行凶害命。妇人或感遭贱，震怒起猛攥男人下身怨恨说，没良心的你还想甩我，你就不怕我要命，好歹你今儿得和我亲热。弄得车子一阵趔趄，伢们受惊大呼大叫。男人稳住车把又说，那得说好是最后一回，从此再不那个了。你若依了我更敬重你，若不依往后遇事莫问我。妇人以为挽回颜面得过且过说，反正先弄了再说。男人叉腿停住车说，不答应我就不走，等继秀赶来一起推车走。妇人看似无奈将就催促说，反正你今后不能忘了我，且快些赶路。加速赶进家门亦见无人照家，问起程中喜说是弟媳妇责任田忙不过来，秋收间即打发赶起3头脚猪回家料理去了。圈里剩1头脚猪两头母猪3头肥糙猪，活路轻松或利躲闲。支开俩伢子结伴玩耍，生拖硬拽把男人拉进房来。紧掩门打时间差匆匆完事，催妇人赶紧起身弄饭。整衣间说起婆家看妇人这些年不改嫁固守乔门，似感激妇道贞德，谁晓或当归功野男人常有照料。偷汉私通这些年瞒得严实，亦交代不能稍有侥幸功亏一篑，出房赶紧看伢子侍弄猪圈。
胡继秀稍后赶来，赶紧搭手宰鸡切腊肉拔菜蔬帮厨，乔家锦华军华先后回家。锦华这两年操劳责任田或不影响出落成水灵姑娘，相迎亲戚打招呼似露几分羞怯。军华刚上公社初中还是学生腔，恰遇周末放早学仍只顾嬉闹。吩咐收洗后摆桌吃饭，席间闲聊或想争得接受，文本传不避乔家伢子说起于增仕。胡继秀细问详情以为是好事，说锦华成年了将要说婆家出嫁，乔姓上辈同辈人从来管得少，程姓娘舅家看来也难顾上。玉欢姐这些年里外操劳不易，是该寻个男人帮家。有份中上人户家境，玉欢姐能坐门招夫自然再好不过。锦华军华或被家母另有说通，现场并无不良反映。文本传看似放心又交代说，若伢们都无意见，玉欢姐该抓紧知会亲友，到民政办手续后再请喜酒。程玉欢或难为情说，我想老男老女就免了那套，只是小华还不晓得这事，写信怕说不清楚惹起不满讨厌。文本传或理会当帮之处所在，亦想小华读书多刚进中专，更应接受新社会事物。于是揽起说，小华包给我做工作，等我回县城给她挂电话，量她会支持玉欢姐的选择。
程玉欢喜出望外说，原担心二丫头不理解说怪话，若有她表姑爸出面我更放心。二丫头打小信服她表姑爸能耐，总借故和我作对。其实道理我都清楚，赘个男人只是帮家，不让伢们受委屈才最重要……几句话或令文本传对妇人刮目相看。原来身正与心正可结为矛盾统一体，世间万物或大致如此。掩起内心感慨再叙问锦华婚事，亦知大丫头性情温顺常说由妈作主。常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商议选个条件合适的男家先定下来。俨然以主家人身份议妥程玉欢家务，方顾起自家更多揪心事，不由吐露说，继秀这些年守在老家不易，本想寻活路接她母子也进县城。就那文化底子只怕没单位接收，又担心婆婆老弱多病无人照管。胡继秀或完全未存心思，赶紧推托说，我没文化笨手笨脚的，哪能跟你进县城？往后你多往家跑就是了……婆婆倒不用担心，看那身子怕是拖不过今冬明春。文本传怨起说话晦气，或暗愧未能相守尽孝。程玉欢附和说，继秀妹子是该带伢们进县城享福，文家婆婆该交老屋人照应。文本传或难消忧虑，患得患失心事重重。
隔日赶回畜特局，顺把家里新收获的绿豆秤了40斤分成4份驮过来，暗送给4位局领导。更记起拨通壕州财校电话转述程玉欢赘夫事，说得小华表态全听表姑爸作主，再嘱寄快信回家叫妈放心。两日后列席局长班子会，王正俊上会汇报，除了钢材水泥等紧俏建材物资，牧工商公司业务实难拓展。马天勇率先提议，干脆把兽药门市部业务与牧工商公司合并，人员都从财务股划过来统一管理。以县局名义再发个通知，把各区社兽医站瘟症抗生素等大宗兽药集中到公司批发。明年开年再请田局长出马批些钢材水泥回来，把公司办得更红火。刘宗山家属在兽药门市部上班，说起合并或以为能做大业务更有出路，遂表示赞同。杨兆运分管财务且家属在县供销社上班，则以为此举削减财务股好处或不大满意。田铸定权衡利弊最后拍板说，我同意马局长意见，公司办起来不能垮掉，整合业务也有利今后发展。别的都好办，就怕连年批物资有困难。刘宗山逞能说，这有啥难的？今年你田局长出面批，明年看我也能批，计委班子我有熟人。与会人或以为刘宗山平日说话言过其实喜好吹牛，杨还回驳你刘局长又吹牛.逼了。
牧工商公司合并兽药门市部和集中批发大宗兽药通知发出，各区社兽医站进货渠道有了归集，公司业务迅即饱和。王正俊这天来局办找文本传，说浙江药商楮年修给田局长送了盒西湖龙井。领导出差无法直接送进，交代尽快代转。文本传手头正忙文件，接过礼盒或没在意，随手扔进办公桌底。两天后田铸定回局，文本传连同汇报工作记起转交茶叶，被带上驱车来县郊康庄大队联系协调有关事项。大队书记康其新原与田铸定相识且早有转话告知，相迎引两人来一片荒芜岗坡边察看。言谈得知田铸定是想利用荒坡与大队养殖场联合兴办多种经营服务站，发展林果蓄禽种养业，由畜特局出技术并适当投入开发资金，康庄大队协助基本设施及劳力，通过改进技术培育良种提高商品生产效益，为全县发展多种经营提供示范场所。
初步接触达成意向，田铸定或心情向好。回途间感慨县农口农业林业水产水利还有畜特等局各管一块，发展多种经营尚难形成合力。说是早看上县郊这块荒坡，怕是难弄到手。前不久分管副县长寇先龙到任，汇报想法引荐认识康其新，得机会纳入前期运作。今年已进腊月日子不多，等明年开春再把几个副局长引来看现场……亦叙原花气力在竹坞区办猪肥鱼草项目，眼下将被整垮。前两天给郭德俊打电话，得知新区委班子大幅削减饲料技术等方面支持，拖累生产达不到设计规模，原预定10年还贷期恐难保障。今年大热天遭停电鱼塘不能增氧，致使翻溏死了大半鱼苗……区里人推说前任办事不讲科学，鲁德礼要增办企业，把项目改成区办珍珠场养蚌壳，蛊惑县委县府领导难作定论……康庄大队基础稍差亦决意再办试点以求印证。且考虑畜特局没个附属单位，多方兼顾办种养场，操心劳神应有所值。马天勇老婆困在街办粉笔厂几年发不全工资，另有家属子女要求安排上班。再问文本传家属亦说总不能长期两地分居，暗示关怀或令感动。
文本传总难消家属形象素质欠佳有碍观瞻顾虑，回谢间或言不由衷说，家属还是农业户口，半边户吃农业粮又没文化底子，弄过来怕丢责任田影响她娘几个没口粮。田铸定这些年没能安排结发堂客，升任区委书记后才为超龄家属转商品粮户口寻区办企业办了退休，偶见胡继秀模样或怀同样心病。体谅反差亦回想当初延迟转干耽误，借口组织关照遂点拨说，你是目光短浅杞人忧天，眼下生猪派养派购都已取消，估计粮食供应政策迟早也会改变。再说招亦工亦农职工可考虑找生产队挂户口供应口粮，你伢子虽年轻也拖了这些年，怕是再拖更遭同事低看……说得默然或以为对准心思。1985年过完春节，牧工商公司卖完钢材水泥办妥决算，还清垫款退还职工集资款留足营运资金后，还按职工集资同等额度分红，文本传亦分得3百元。刘宗山随后自报奋勇去找县计委批钢材，请客送礼跑了3、4趟却难如愿。田铸定遇班子会遂讲段子调侃，说某局崔局长下乡检查工作，吓得公牯牛撒腿就跑，母牯牛见状也跟着跑。公牯牛躲远了回问母牯牛跑啥子？母牯牛反问那你跑啥子？公牯牛说崔局长下乡爱吃牛鞭，我怕被割掉。母牯牛说他吃完牛鞭还爱吹牛.逼，我怕被吹肿……惹起哄笑亦臊刘宗山红脸。
县计委停批计划外基建用材或另有其因，以单位名义投机倒把办公司，倒卖计划钢材水泥赚差价分福利，或引起有关方面关注并刹风堵口，以致几个批计划的局长因此碰壁。田铸定事后说起亦为刘宗山正名，提醒形势渐转当要谨慎行事。稍后文本传接胡继秀来信，告说于增仕开年后没请酒席已悄然赘进程玉欢家，胡继忠节后被规劝进派出所投案，关押10天后也放回家，再当不成养殖场场长和邬金兰老实务农。读信间或感摆脱几桩荒唐渐有轻松，从满纸白字错句间亦有别样滋味。自修考试再接着通报学期成绩，田铸定落下国民经济管理概论课程没通过。因前期顺利或以为一不小心偶有差池，暗嘱仍要坚持报考。3月上旬刚办完报考手续，这天开班子会专为兴办多种经营服务站吹过风，下午忽有县检察院来人说是侦察经济案件需要，强行带走从财会股转任牧工商公司会计的幸慎明。局班子几名成员或显慌乱，还怕是办公司被清算。事后没出3天，检察院又来人带走王正俊和局财会股长樊仲清，事态复杂或把畜特局工作部署全盘打乱。田铸定到县政法委询问情况，得到答复是几人涉嫌小经济案件，查案经过县委批准，回来仍不敢安心。隔日同办公间的从少华猜想查案或与财务及办公司有关，忽起玩笑说局里已进去两个股长，文主任不会也难幸免吧？文本传头皮发麻连呸乌鸦嘴，反驳没参与财务及公司事怎会相干？
俗话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文本传或听说过公安局检察院法院是鬼门关，凡人进去不死也得扒层皮，总以为沾官司不大吉利。捱了个把月县局3人还没被放回，或难免有些替人担忧。期间分头随局班子几人查看康庄大队辖内荒坡现场，参与几轮细节商谈。4月22日恰是调进县畜特局满周年日子，早间来办公室正备按局党委研究意见起草多种经营服务站设立方案与合同，忽见俩陌生人径来办公桌前出示介绍信。心里暗祷与检察院无关，细看公函印章却无可否认。惊诧间领头人问，你是县蓄特局办公室文本传文主任吧？回答审讯式问话难绕圈子，略显迟疑回说是，来人又说，现在需你协助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文本传慌忙惊问，我不涉及啥子，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很快就回？你看我正忙文件。来人阴阳怪气说，晓得你是大忙人，文件先不用忙，你去了就知道了。相随出门走在廊下，发觉各办公间鸦雀无声。本想绕过来告知田铸定，来人左右伸臂阻拦说不用。或意识已被羁押，带下楼梯至院内，见辆黄包吉普早在等候。被推上吉普后座居中夹.紧，呯呯关门后拉响警报，凄厉间绝尘而去。
文本传或无法想象局机关人士现场反映，悲壮间或理会多是鄙夷神色。被带进位于城中老商业街已被半废弃的芦歧饭店旧客房楼，塞进3楼满是霉味的狭促客房。迅即闭门后看清房内摆有两张单人床两把靠椅，习惯性或想倚靠椅落座。忽有人推门进来问带了钥匙剪刀没，听说带了立马叫交出来收走，门再被带上整个上午无人问津。囚禁斗室坐不敢坐睡不敢睡，犹如困兽般在笼内不住游走，极度渴望回复自由，或怀被误抓侥幸只盼尽快脱身。午间有奇丑老妇人送饭菜进来，巴结般搭讪两句或不得要领。下午点把钟正有困意，门忽被猛然推开，进来个铁塔般男人挤出笑脸问，你是文主任吧？请跟我来。文本传理会客气唯诺答言表现顺从，跟出门却想撒尿，见对面正是男厕，不由分说闪身进去。出来或见铁塔男面露凶相紧守厕门，吼声不懂规矩。引至廊下见楼梯口亦有戴红袖箍男人坐地值守，再引进同层旮旯房间掩紧门，却见一张条桌两把靠椅更显空旷。铁塔男大咧咧坐进对面靠椅，阴阳怪气礼让请坐，自报家门叫薛兴成，工作单位县检察院经侦股。又问住进来还习惯吧，不等回话即叫开始。
初始谈话似在较轻松气氛中进行，薛兴成嘻皮笑脸明知故问盘查姓名年龄工作单位职务工作经历等情况，或未等停顿过渡，即瞪起锥子般眼睛逼问，晓得为啥请你进来吗？文本传似被威严气势震慑，小心翼翼说真不晓得，不是说协助调查吗？薛兴成哼声说，你干下坏事还能不晓得？故意装样！文本传或一直以为自己心理素质欠佳，若在特殊年代遭刑讯，怕会沦为王连举甫志高之流。理会眼前情景完全不同于当初遇汪承宪问话，虽以为未做坏事却毫无底气不敢分辩。略想前面已进来几人，探问是否和牧工商公司有关？薛兴成偏不透底细厉声说，少给我扯七拉八，你倒是给我坦白交代。文本传连声是是，说知道的我都说，于是说起当初看到竹坞区公所办公司倒卖钢材，向田铸定建议也做生意。后来局班子研究决定成立牧工商公司，以及后来批计划议价经营及集资分红等情况。边说边察看对方脸色，检讨说不该提那个建议。薛兴成怒视说，避重就轻，接着往下说。文本传近似哀求说，晓得的都说完了，早些放我回去吧。
薛兴成嗤鼻再哼声，厉声又说，你糊个鬼，还回去，敢莫住这里不舒服？文本传低声说，我没带洗刷物件和换洗衣服，你总不能叫我在这里过夜吧？薛兴成怪笑说，那要看你自己，早说清早回去，不说清恐怕不只是过不过夜问题。毛巾衣服都会给你备，你想住多久都行。文本传或大感慌乱，连说我一刻都不想住，说清了你放我回去。薛兴成又紧催，那你接着说呀。文本传冥思苦想仍以为都说清了，说实在想不起还有啥子。薛兴成更怪笑说，那你就耗着吧，真是个不老实的家伙。文本传分辩说，我是老实人，真的。薛兴成猛然问，你敢说没隐瞒做过坏事骗过人？你还老实，贼眉鼠眼的你能是好人？乍然或令文本传更泄底气，生怕与程玉欢多年丑行，还有包庇胡继忠鲁全英犯科，隐瞒田铸定与潘庆芳奸情及于增仕背负命案长期潜逃那些事被薛兴成所掌握……惊恐间转念想检察院经侦股应该只管经济案件侦查，瞬间认死绝无可能，于是沉默下来。薛兴成不断追问想得怎样，再耗个把时辰渐已向晚，看似不耐烦递来笔录叫看仔细，又叫逐页签名按下手印。起身再递过纸笔厉声交代，回房去把你所说的都写下来，还有没说的也可写出来。听说你很会写，给我好生派上用场。
晚间丑妇人送饭进房，顺便也送来牙膏牙刷及单条毛巾。心思纷繁或感无食欲，将就扒了口饭菜即找水喝。房内有个热水瓶，桌上杯子脏兮兮的，倒开水涮了发现南边有扇门可通阳台，或不敢轻易过去打开那扇门。床底有个多处掉瓷的搪盆，拖出来开门入厕拧开水笼头使劲擦拭洗净污垢，端上半盆清水回来兑成温水凑合洗了脸脚。坐卧不安端起杯子正要喝水，门陡然再被推开，薛兴成引个更壮实的男人进屋介绍，这是专案组孔凡丕组长，想找你谈谈。说罢点头示意掩门出去。孔凡丕随手扯亮房内高瓦数白炽灯，入座后也指凳子叫坐下，随即开口说，我说文本传那，你本来事情不大，怎的还遮遮掩掩？文本传嘀咕说，我本来就没问题，你们不该抓我。孔凡丕怒目相视说，说得轻巧，谁说你没问题？没问题能来这种地方？我可告诉你，我们不掌握你的问题能轻易叫你进来？我说事情不大，但你不坦白交代问题就大了。我们掌握你的问题起码可以坐牢，你主动交代倒可考虑按自首性质从轻处理，若要顽抗小心我把你塞进号子去！文本传或感胁迫仍却满头雾水，遂下意识哀求说，我真不晓得要交代啥子。孔凡丕忿然说，给你搬梯子你不下台阶，看来你挺能胡搅蛮缠。快给我老实写交代，不准漏下任何情节。做下坏事还想给我躲猫猫？门都没有！
文本传不敢稍有违拗，挪过座椅摊开纸笔伏上桌或想图个态度诚恳。以为下午问话涉及建议办牧工商公司等内容仍是重点，捋了头绪开始写起来。孔凡丕盯守房内来回踱步似不着急，或不在意无形间施下压力。伏案不停顿写了个把多时辰，以为写得很清楚，细细检查一遍递过来，貌似讨好说，孔组长，这回我把晓得的都写全了，你看能合格不？孔凡丕猛夺过稿纸浏览，草草看罢却嗤鼻哼声说，东扯葫芦西扯瓢，完全不着调，看来是不挨鞭子难过河……递来还是叫签名按了手印。文本传听说不能过关更犯糊涂说，我所晓得的就这些，实在闹不明白该交代啥。要不您你给我点点，敢莫是我忘记了。孔凡丕或难捺耐心说，做过的坏事还能忘掉？要我点明白倒也可以。不过跟你说，我点出来性质就不一样。你倒是说说，你收过茶叶没？文本传忽想起在竹坞区公所时周中友为开糠麸条曾送过茶叶，顿悟原是姓周的在捣鬼，于是回忆讲述起来。孔凡丕似感兴趣，重点关注收茶叶原因，一再盘诘追问开人情糠麸条情节。文本传说了几桩也隐瞒几桩，反正别的人情条都是照顾工作关系没收啥好处，似能坦然面对。说完又叫详细写出来，写完又叫签名按手印，磨蹭纠缠已过深夜12点。薛兴成推门进来交头接耳嘀咕一阵，孔凡丕即起身出门。薛兴成踞守房内哼声避重就轻，紧催再想再写，不写清白不准关灯睡觉，逼得文本传几近混沌。
(https://www.biquya.net/id39242/2103578.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