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西风吹我心 > 一、 清风起阡陌,大雪平山川。 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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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辟鸿蒙,谁为情种。

  《毛诗序》开篇即言:“《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又说《关雎》讲君子淑女两情相悦之事,是谓“正始之道,王化之基”,乃人文初篇。

  当我在《古代文学批评史》中读到看到这样的话后,疑惑顿生。尤其是这个“风”字,真可谓,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让人总想起李清照的句子,“这次第,怎一个‘风’字了得。”

  我搜索枯肠,模模糊糊不大理解风这个字除了“八风吹不动,一屁打过江”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意思。于是问诸同学,摇头瞪眼,莫我肯顾。百度数过,杂七乱八,迷雾重重。叩诸教授,唇齿翕合,欲言又止。执着再请,则叱咄一通,曰:查查字典。于是,我闪退一旁,检索字典,逐一计较,终于从“风马牛不相及”一词中的“风”字窥得个中奥妙。“风:雌雄相互吸引。风马牛:马牛相互吸引发情。本指齐楚相去很远,即使马牛走失,也不会跑到对方境内。比喻事物彼此毫不相干。”据《尔雅》上讲“牝牡相诱谓之风”,风即风俗,男女如花朵的生殖靠清风的传媒一样,季节时令到了,自然就好事天作地设,举天下而随风俯仰,如同麦苗在风雨中成长,一切和谐而又酣畅。华族早熟,从“华”如“花”者,可以知道吾民族和花的关系了,据说华夏本意是指“花朵”,华夏族以花朵自喻,花朵就成了这个农耕文明的图腾。花分雌雄,华夏族人,自开天辟地就超越了抽出肋骨的启蒙阶段,以及等待禁果相诱的懵懂时期。女娲造人,黄泥一甩便即男女无数,有贵有贱有种无类,各自明了了没有树叶遮挡处的玄机,饮食男女就成了这个民族缘起的动机。孔子说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饮食男女的意思,就是吃喝和你知道的,此乃人之大欲也,想那先民在即使不丰衣足食之余,也会“氓之嗤嗤,抱布贸丝,非是贸丝,来即我谋”的,此中男女何其大方与坦然。孔夫子也不讳言“食色性也”,反倒觉得夫妇正而家庭安,家庭安而国家治,国家治而人伦美。当然夫子也有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的叹息,那也只是因为美女实在是稀缺,还有最可恨的是小人总是用非常之手段早早占有了美女,夫子大概是为了天下英雄每每多是断肠人在天涯,才发出这番感叹的。孔子在《论语》中评点《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意即“欢乐而不放纵,悲哀而不痛绝”,这才是“中和之美”,才是正夫妇,美风俗的关键。

  关关雎鸠,径自合合。窈窕淑女,君子爱慕。君子爱慕淑女之时,盲目而求,则会求之不得;求之以礼,则可能琴瑟友之,钟鼓乐之。所谓乐之,乃是文字的蒙太奇手法,解释开来,则是君子得到窈窕淑女的欢心,进而得到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美人以身相许。

  《关雎》中这个后妃,既风情万种、仪态万方,又母仪四野、德被天下,是持礼自守的“礼教的理想化身”,是人文之始祖,也是中国文化所孕育出来的文化真神,更是“风”教之千古第一女神。

  她是雪域高山,一尘不染;是皓月当空,一碧万里。比之此,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如扫帚彗星,不足一哂;文君红拂则天慈禧,如鸡群之鹅,何足道哉。如此则更不用说,秦淮水畔花街柳巷的脂脂粉粉了。

  有人说美女如花,其实女人本来就是开雌蕊的花,是诱惑男人的花。所谓美女大概就是恰恰被英雄所喜欢的那种类型的花。自古美女爱英雄。何况英雄也多是难过美女关,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情色一关,正常人都得过上一过。情色者,是兴奋剂也是迷魂药。人生而有情才区别于异类,人是感情动物,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以生死相许。情色者,男女之情色,男女者,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而今都偏偏遇着她,从春到秋,从冬到夏。还有比曹雪芹的千红万艳更上人想入非非的情吗?只可惜情榜不传,却是脂批透漏了“黛玉情情,宝玉情不情”的消息。曹侯也曾在《红楼梦》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中写黛玉听到梨香院内女孩子们演习《牡丹亭》戏文:“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林黛玉听了这两句,不觉心动神摇。又听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你在幽闺自怜”等句,亦发如醉如痴,站立不住。这段唱词就出自《牡丹亭》《惊梦》一出杜丽娘的唱段:

  【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杜丽娘在青春萌动期梦中感慨大自然春光与女儿青春的唱段,与“每日家情思睡昏昏”的黛玉产生共鸣,以至于达到“如醉如痴,站立不住”的程度,总让人临风怀想,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美具,二难并,也不及“小子多愁多病身,怎当她倾国倾城貌”之一叹。此句此情,谁人读后不感慨系之,久久难息。

  先秦宋玉曰:“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缘泰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飘忽淜滂,激飚熛怒,耾耾雷声,回穴错迕。蹶石伐木,梢杀林莽。至其将衰也,被丽披离,冲孔动楗。眴焕粲烂,离散转移。”杜甫所言“摇落深知宋玉悲”的屈原弟子对“风”的敏感,对“青苹之末”的表述真是入吾肺腑,出吾口中。

  昔宋真宗著《劝学文》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车马多如簇,书中有女颜如玉。自“颜如玉”出,中国人的风不再起于青苹之末了,而是从此起于书中,起于学而优则仕的馈赋了。而文人士子、才子卿相,皓首穷经,出入颜如玉阶前者也多于过江之鲫。于是悲心生焉,哀情生焉,看看文学史真是情何以堪啊,单就诗仙李白,王安石就评价为“其诗十九言及女子与酒”可以想见一斑了。

  我国古代文学作品大多伤春悲秋、歌生泣死、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总是逃不开一个“情”字。古人对“情”在文学作品中的重要性早有定评,《毛诗大序》里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南朝梁文学理论批评家刘勰有云:“物色之动,心亦摇焉。”钟嵘《诗品》中说“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唐代诗人白居易亦云:“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我则要说:“感人心者,莫先乎人情之情。人秉七情,喜、怒、哀、乐、爱、恶、欲是也。七情之中,爱情则后来居上。”

  正是“爱情”的作用,使得千古文章既可言传又可意会。李笠翁说的,人生就是戏台,历史也不过是戏台,而且只有两个人唱戏,没有第三个人。哪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男女女,正如硬它币的两面。

  人伦之始,圣人则之。孔子的伟大,就在于秩序的建设。编减《诗》三千首,而留下《关雎》,并且放在篇首,圣人之心,可见一斑。虽然孔子说过:“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虽然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在“美而淫”的南子面前,孔子选择了德,选择了礼。所谓万世师表,岂徒言哉!

  孟子以浩然之气定义了大丈夫的三原则: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圣人们并不“存天理,灭人欲”,而是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南宋理学家程颢有诗: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真正的豪雄不会沉湎于酒色财气,他们的目光紧盯的是民族、国家、人类的未来。

  哲学家冯友兰说人生有四种境界: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其明确指出了自然本能、功利意识、道德自觉、天人合一这四种由低级到高级的人生境界。而芸芸众生有多少人能超越那情性的本能?

  近代大师钱钟书有言:好色是智商低下的表现。难怪杰出人物凤毛麟角,原来太多太多的人物都停留在本能阶段,智商被力比多强奸。所以才有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说法。

  然而,辽阔星空,也有像玄奘,像李叔同,像高僧,像老道,像居士,像隐者,像烈士,像真人,这样四大皆空,把一切都放下的豪雄。

  但是在礼教文化数千年驯化之下,多的是《关雎》中的君子,这苦好追求的君子流布山川,珠玉瓦砾,各随境遇。他们在庙堂,则千古江山不如美人一笑;他们在草野,则绳床瓦灶,不妨我风月情浓。慷慨激昂的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有一段段风流佳话。刚烈的项羽有虞姬殒随,悲催的明皇有杨妃在侧。落魄张生,且自莺莺;失意李娃,犹能燕燕。忽良药,忽祸水,忽泣血,忽长歌。情之生也,如朝云暮雨;情之极也,如雪满山川。在情面前,大有众生平等的意思。男女为之以生以死,世界为之且迷且离。所谓:君子与淑女齐飞,长天共大地一色。

  纵观历史,横看古今,权贵龙骧,英雄虎战,公器权衡之下,私欲存焉。以冷眼观之,如蝇竞血,如蚁聚腥;是非风起,得失猥兴,以冷情当之,如冶化金,如汤消雪。猛可里,谁人知道,那让王侯下马、百僚臣服、仕宦奉金、村夫迷道的究竟是如画的江山,还是如花的美人。这一个情字,恰似漫天飞雪,无边无际,落满山川,落满天宇,其大也,如李太白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其厚也,如宋代张元诗“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它遮蔽了山原,同化了物我,一统了古今。朝代鼎革,多少宫阙做了土,多少高楼顶破了天,而涤荡期间的仍是亘古不变的情。它构成了我们人的基因。

  真真如诗所示:

  五帝三皇功业了,忽然依水忽依山。蓬莱风浪悠悠起,龙凤九天曼曼旋。芷若衡兰冰玉骨,诗书礼乐中庸篇。八仙过海成何趣,切切嘈嘈今古间。

  又有言道:“清风起阡陌,大雪平山川。礼教千年后,校园风气先。”

  由此,我的故事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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