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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及时宜自勉，红颜不待人。（知己）
（十九）中流行舟，依水依风。
那天第一堂课时，我进入101大教室的瞬间，扫视一圈落座的人，我就用第六感觉发现了烟洁坐在某行某坐上，安静得像一株长在幽谷的香草，默默地发出香味，吸引着很多几饥饿的蜂蝶的目光。我不可理喻的穿过人群，挤在了她的旁边。她的旁边也正好有怯懦者留下的空位。我仿佛拣尽寒枝的凤凰一样，终于找到了一个枝头，这个枝头我仿佛找了很多年。散步时找，吃饭时找，上学时找，只是在找，找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什么也没找，就像蒲公英被风吹散于空中，飘到哪里，又有谁知道呢？
我的坐定，没有什么大的反响，仿佛只是被随机排序似的暂时停在了那里，周围没有山雨欲来。我冲烟洁笑了一下，傻乎乎地，就不敢再移目过去了。她也只是点了一下头，仿佛只是对形同陌路的人的礼貌示意，仿佛坐在她身边的不是一个心怀鬼胎的打她主意的人，而是一团没有感觉的空气，就如风儿一样，来去由之，不奇不怪。
我看了一下四周，上课前的课堂略显嘈杂，但分贝越来越低，占座的依旧占座，翻书的依旧翻书，刷屏的依旧刷屏，聊天的依旧聊天。也没有什么人往这边侦察，大家并没有以目光形成利剑，将我诛伐，也许一个山谷里的猴子的游戏与这些考试夹缝中战战兢兢的生物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哪怕他们的书页里藏着唐伯虎的彩描图，他们嘴上还是会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自己的事情，我才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是不安静的一个，我怎么应该天生就是一个木偶呢？我不是有血有肉有感知有情性的吗？我人是坐住了，但是我的心并不安静，我的眼睛并没有往旁边看，但是我的眼睛几乎是复眼了，一个眼中有一千个一万个烟洁，我不知道是我在看她，还是她在看我。她的眼，那出神的电眼令人头晕目眩而不敢看。那发梢，那衣角令人心荡神摇。那形象，只可感觉，而不可看、说、听、动，如同心生则见，心寂则灭的禅。不知什么时间下课了，只看见有同学站起来了，往出走了，桌椅响动起来了，又见民国张离去了，我才意识到下课了。
“走吧！”烟洁已经收拾完笔记，正在向我示意。我回过神来，刚才的白日梦，大半都忘了。我似乎梦见自己钓到了一条大鱼，我正在和鱼较劲，我想把它拉上岸，可它死命地反抗，眼看就要挣脱鱼线了，突然一把银色的剪刀剪断了鱼线，原来是烟洁那银铃班的话语声打断了我的梦。我摇摇脖颈，回过神来，收拾东西就和烟洁出来了。她也没说和我一道走，我也没说和她一道走，我们并行到外面，并没有说什么话。
我们似乎都想找一个僻静的小道去走走。出了校门，有一条大街，因为是政府驻地，所以此街简直就是唐朝的朱雀大街，不光路面宽敞，而且高楼稀少，绿树成阴，灌木成丛，花木成堆，尤其难得的是车辆和行人稀少。所以这里成了压马路的理想场地。只要是晚饭后的时间，霓虹闪烁，人影差池，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真是让失意人每每失落惆怅，羡慕嫉妒恨不已。因此，大家管这段大街叫法国大街。取其浪漫之意。街道延伸四五百米，然后弯转勾连，四通八达。
不知不觉，或是心照不宣，或是心有灵犀，我们俩来到了法国大街。也许是突然感到气氛不对吧，我们都有些迟疑，脚步就有些错乱。烟洁倒是浅浅一笑，反而加快了脚步。我紧走几步，她倒更快了，我没追上。我心中暗想，她是在和我玩心理战，玩这种追二退一的游戏，我不追，她会慢些；我紧赶，她反倒更快了。我该如何是好？百米冲刺过去，也不大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跟突然发疯似的，成何体统。但是不追的话，岂不正中烟洁的下怀，显得我缺乏诚意是其一，缺少风度是其二。那样一来，不就大家尴尬无趣了。于是我灵机一动，反其道而行之。在她慢时快，在她快时极慢，搞得烟洁乱了方寸。她也就不玩了，停了下来，像一朵荷花绰立风中一样。李清照有言“九万里风鹏正举”，此时的她是“九万里风荷正举”，袅娜地立在街道上。灯光迷眼，我感觉自己都走不动路，抬不起脚了。夜色渐起，不知什么时候，灯都亮了。刚才的小插曲，让人放松了不少。我们就这样走着，有话无话地走着。
“请我吃饭吧，一个汉堡就可以了。”烟洁很食人间烟火地冲我一笑。我随即应道“再来杯饮料吧。吃汉堡热量太高，容易勾起馋虫，不怕破坏你的形象吗？”
“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人是花，饭是香，一顿不吃心发慌。馋虫来了，谁也挡不住。”
“女孩不都极其注意形象，不胖也减肥的。”
“减肥？那不是吃的问题，胖是消化不好；瘦是吸收不好，我得让消化和吸收达到平衡，收支相抵。”
“哦，是饮食规律，注意保养。”
“不，人是天生的，什么叫与生俱来，遗传、基因、气质根本就不是养生能养出来的。”
说话之间，我们就坐在了肯德基里。
我简单点了些吃的，也许是都饿了，嘴的功能回归到最基本的吃上，彼此都没有什么想说的，默默地坐等，对坐着其实也是一种温馨的感觉。不能说“相看两不厌”，但“只有敬亭山”对我来说倒是真实的融情入景。我由此突然发现，世上的好句子都在诗里了。只可惜，我们读到的少，诗人的好句子，绝对都是兴到情来的快意之作。即便是愁苦悲伤之句，那么写出之后也会有疗治情性的作用。一气下来，一笔挥出，多少烟云随手飞走，多少胸中块垒得以一吐为快，多少读者由之获得巨大的慰藉。
“你在想什么？”
也许是我的沉默及目光的僵硬告诉了烟洁我有点神思游离。
“是的，我想到了很多，很多说不出的感觉突然都来支挠我，想飞出沉默的牢圈，但当我想去细细追究时，它们却都飞入草丛都不见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有点出汗，一听到烟洁说这样的话，我的不自在马上堆积到了脸上。知道我在想乱哄哄的东西大概并不稀奇，也是我脸上带相，告诉了人内心的秘密。但是从万千思绪之中，我都没有理清自己想什么时，她竟然说知道我在想什么，奇也不奇，简直难以置信。
“我瞎猜一下，可以吗，别那么认真。”烟洁似乎有什么想说的，我这样预感着。
“悉听尊便，我先把我想的写在手机上，一会儿你说完再看，那样就知道你的判断力指数如何，是不是能未卜先知。”
“好的，你写完就扣在桌上，一会儿我看。”她先冲我浅浅一笑，说：“你目光集中，神思不在周围的环境，定然是耗费精力想些大事；又看你眉角由紧到松，又由松到紧，说明你在想愁情之事，欲问愁何状，眉梢凝波浪嘛；再看你呼吸停匀悠长，四肢未动，更未发冲冠，耳频挠，腮常抓，又可知你想的是隐秘之事。此三事，对也不对？”她边说，我边愣。
大事？终身大事可不大欤？
愁事？求之不得可不愁欤？
秘事？牵手，相伴，相拥，都是我欲排除万难而得之的小秘密，可不秘欤？
这她是怎么知道的?
只见她说完就抿起了嘴角笑个不停，抓起我的手机，翻过来，轻点一下，只见打着两个字：想你。她又笑了笑，笑得娇媚，笑得软滴滴，笑得矜持。
“你应该不会想到了我身边的很多竞争者吧。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大家都把女子当做花，当做花瓶，当做玩物，见者有一份，是只要想到就可以得到的东西。你也是免不了俗的。”
我满头是汗，只是重复着是或不是。
“如果女的是男的想的那样，等于是现代人又穿越回了古代，女子三从四德，附属于男子去生活，你觉得可能吗？”
我摇摇头，穿越出去的大脑还没有返航。
“现在想着上演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已经落伍了。因为人们根本进入不了这种圣境。物质的门槛阻挡了越来越多的人，不信你看，多少人疲于奔命、焦头烂额于各种谋生的算计，谁还能诗意地生活，诗意地去爱。比如，像钱钟书和杨绛那样伉俪情深，仪则世范，如今还有吗？如果你不切实际、耽于幻想，那么我告诉你，别做青蛙，先成为王子，之后，公主自然会出现。”
及时宜自勉，红颜不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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