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臣冷声说完也不等老夫人回过神来就拂袖而去，背影都夹带着冲天的怒火，让经过的下人都不敢靠近，纷纷在心里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大老爷发这么大脾气。这府里上下就大老爷脾气最好了，从不发脾气，可是这次回来，到现在就已经看到过不止一次了呢……
不过明月臣是从祥泰居出来的，大家也不敢私自议论什么，只能是在无人的时候嘀咕几声。
而老夫人却是被明月臣的话给震住了，像是被雷劈了似的，迟迟都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人见明月臣走了，连忙走了进来，见老夫人一副呆滞惊吓的模样，心里一跳，“老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她这脑子还回响着老大刚才说的话。
分……分家，老大的竟然说分家？！他是疯了不成？她还没有死呢，分什么家？这是故意要气死她是不是？她不过是说了他几句，他就跟她这个做母亲的恼上了，还故意说这些人来气她，这个逆子！
老夫人缓过劲来之后是气得浑身发起抖来了，嘴唇哆嗦，吓得春莺还以为她中风了，连忙伸手在她后背上下顺着气，嘴里说道：“老夫人你消消气，别跟大老爷一般计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划算了。有什么事好好说，大老爷一向是个孝顺的，不会忤逆老夫人的。”
春莺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老夫人立马就想起刚才的事了，顿时怒上心头，“他还孝顺，他这是巴不得我赶紧死了！”
春莺这下面色都变了。
老夫人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这大老爷在屋子里到底和夫人说什么了？
春莺心思一转，将老夫人的气顺下来之后就连忙将消息递给了二房。
韩氏是知道长房去了祥泰居的，也知道肯定是老夫人叫大哥过去说嫁妆的事，但是却不知道两人在屋子里发生了这么的争执。看到春莺递过来的消息，韩氏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涌出了一个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可是春莺递过来的消息也就是那样，并没有说他们在屋子里到底说了什么，老夫人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韩氏想要让长房帮忙出嫁妆的事明应权也是知道的。
一开始他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是个好面子的人，自己嫁女儿，怎么能让大哥准备嫁妆呢？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但是他自己也知道二房和侯府的家底，还有一个颇受期待的大女儿，她的嫁妆也不能少了，光靠他们自己的话，还真是不好办。
所以思前想后，他还是接受了妻子的办法，让老夫人说服长房的人帮忙出嫁妆，顶多等长房小姐成亲的时候，他们二房也出一点嫁妆就是。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外人会说闲话了。
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插手的，所以他也没有特地去留意祥泰居的事，在外面忙着自己的正事。
最近因为宣平侯府和定国公府定了亲的关系，他在官场上似乎也因为这门亲事而受益。以往没有什么来往关系的人现在上下朝的时候也会和他聊上几句了，这倒是让他有机会搭上了往日想要结交攀附的人。毕竟宣平侯府在京城实在是算不上一流家族，顶多就是三流罢了。
可是定国公府那可是一流的家族，借着这层关系，他想要往上爬总比以前容易了些许的。
所以最近他每日都是春风得意，对府里的事自然就没有太关心了。而韩氏自己又不清楚祥泰居的事，也不敢拿着还没有确定的事去烦他。这也就导致了明应权慢了一拍，等事情闹出来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三房也同样如此。虽然长房竟然和老夫人闹得这么难看实属是少见，不过三房两夫妻也没有多想，毕竟大哥那形象就摆在那里了，多年不变，谁又想得到暗地里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足以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说回长房这边，明月臣从祥泰居离开之后回到了西院，便主动将西院的事告诉了自己的妻女。
明媚还好，对二房和老夫人的无耻她是早有领教过了。
但是殷素娘却被气得面色都变了，对着祥泰居的方向破口大骂，明月臣也不拦着她，让她骂。以前是因为那是自己的母亲，即使做得不对，为人子女的也不应该责骂长辈，所以才每每拦着妻子，劝解，但是现在，那只是他的杀母仇人而已！
最后还是明媚不希望自己的娘真的被气到了，才出声安抚道：“娘，你别生气了，为了这些无耻的人，不值得。其实这都还算正常的，如果我们不知道这件事，不想着分家搬出去自己过，以后你会见到更多他们无耻的样子，嫁妆一事与那些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明媚说这些就是随口一说，想开解自己的娘，但是却没有想过自己这些话有什么不对的。
明月臣眸色沉沉的看了一眼神色自然的女儿，眉头皱了皱。
听宝儿这话的意思是她曾经见过二房做过的比嫁妆更无耻千百倍的事？什么时候？府里好像没有再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了啊，宝儿为何这样说？
正在气愤中的殷素娘并没有察觉到女儿话里的不妥，在女儿温声细语中火气渐渐降了下来，斜睨着明月臣问道：“你会是答应她了吧？”一边问着一边眼神威胁的盯着他。
明月臣嘴角扯了扯，“素娘，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怎么能会答应？就算是不知道这件事之前，不知道他们二房的真面目我也是不会答应的。他们好好的活着，自己的女儿的嫁妆自己不准备，让我这个做大伯的准备，不觉得可笑吗？又不是说他们二房已经穷困潦倒，掀不开锅了。”
说来说去不过是想占他们长房的便宜罢了。
是，长房是只有宝儿一个孩子，那又怎么样？就算以后找不到儿子，他们夫妻的一切理应归宝儿，哪怕宝儿已经成亲嫁了出去，那也是宝儿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如果说宝儿没有资格得到他们夫妻的一切，那他们更加没有资格！
“你明白就好，如果还你这么蠢白白的给他们钱，帮明绯准备嫁妆的话，我就要跟你和离！”殷素娘习惯性的威胁。
“素娘，你别总是有事没事的把和离挂在嘴边，不吉利。”明月臣一本正经的纠正。
明媚眼看爹娘两人又要说着说着就把话题给扯开了，连忙又扯了回来，“爹，那你这样说的时候，老夫人有什么反应？”
明月臣轻哼了一声，“她能有什么反应，估计以为我是在说气话吧。”
谁让他以前太听话了呢？现在突然敢这么大声，这么猖狂的说要分家，谁相信。
不过不要紧，他们不相信不要紧，现实很快就会让他们相信的。
想到老夫人的性子还有以往对爹的掌控，明媚觉得老夫人没有把爹说的话当真也是很有可能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说道：“爹，不如就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赶紧去了族老过来做证，到时候……”
到时候就是苗嬷嬷出现的时间了。正好趁着族老在的时候揭穿这一切。
明月臣很快就明白了女儿的打算，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从殷家回来的时候就商量过了，要想将这件事揭穿，就必须寻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分家就是最合适不过的时机。不管是老夫人还是二房，肯定不会轻易让长房分家出去的，等事情闹大之后就让苗嬷嬷以旧仆的身份去状告老夫人当年的罪行。
而分家应该在什么时候提出，原本他们是想着等，等什么时候有合适的机会。可是没想到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们，二房自己就迫不及待的送他们机会了。
二房让他们长房帮二房的小姐准备嫁妆，这事换谁都不乐意做。他一时气愤，加上之前对二房的失望，愤而提出分家，正好合情合理，不会突然得让人怀疑。
宣平侯府的长房突然提出要分家，想来京城里应该有很多人好奇的吧？这个时候再揭穿当年的丑事，效果一定特别好。
明月臣点着头，“我明日就去请族老过来。”
宣平侯府在京城这一带算是明家为首的了。
明氏家族在前朝曾经也是显赫的世家，只是后来得罪了权贵，一朝倒台，家道中落，被逼迁居，一直到前朝被推翻。明氏家族的子弟，也就是明媚的曾祖父参与了太祖建国的大业，随着太祖行军打仗，靠着军功在大燕建立之后才得以被封为侯爷。
被封为侯爷之后明氏家族的人也并没有随之迁居回京城一带，而是继续留在了江南。只有少数明氏家族的人回到了京城一带生活。不过平时和宣平侯府来往也不多。恰好有族长族老在这边，请过来主持分家倒是方便，不用去江南来回一趟的跑。
老夫人还在等着明月臣来低头认错，却不知道明月臣已经出门去请族老了。
老实说，在京城一带生活的明氏家族子弟，真正有出息的并不多。在前朝家族没落之后，很多人都习惯了简单自在的生活，也不太愿意重新回归到京城复杂的生活中，所以只有少数人肯努力拼搏，想着争取早日回到京城上层社会。
但这并不是那么好经营的，然后他们在京城吃穿用度什么的，长时间以来其实靠的都是宣平侯府的接济，更直白一点来说靠的是明月臣。所以当明月臣来到族长家里请他们几个出面进城主持分家之事时，几个族老才惊愕不已。
回过神来之后连忙询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分家呢？分家，这可不是小事啊，府里的老夫人还健在，怎么就要分家了呢？那么多年过去了，不是都好好的吗？
而且他可是宣平侯府的钱袋子啊，分家了，那以后宣平侯府，或者说是他们的生活该怎么办？靠自家自己个孩子？他们喝西北风去得了。
明月臣自然是一阵委屈无奈的哭诉。当然了，他还是很有技巧的，并没有直接把原因说明，只是一再表达出了自己对宣平侯府众人的失望云云的，大家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宣平侯府这些年做的事他们不是没有听闻过，只是长房两夫妻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多事了，反正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的。现在听他要说分家，立刻就想到了肯定是二房，三房的人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但是一想到分家，他们这些族老也很有可能会失去好处，几人就有些犹豫了。
明月臣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不差的，于是一阵诚恳保证，说就算是分家了，自己也还是明家的子弟，不管以后家族有什么困难，能帮忙的他还是义不容辞的。几位族老在京城的生活他也还是会多多照顾的。
好处都许了，几个人一想，分家或许也是好事，免得将来真的将长房得罪透了，到时候可就一点好处都捞不着了。
于是几人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跟他进城去主持分家的事。
其实几人答应得这么快是有别的原因的。
说起来还是韩氏平时做人不够厚道。
明月臣每年都交大笔的银子到公中，有一部分就是指明了是给京城一带明氏家族有困难的子弟用的，是接济族人的。但是韩氏呢，每年都要扣下一部分不说，每次有族人上门领银子的时候都要看她的脸色，有时候还得被她言语刁难。
这几年下来，族人是越来越心生憎怨，只要是自己能撑得住的族人都已经不去宣平侯府领银子了。可是韩氏不但没有察觉到问题，反而是高兴可以省下一笔银子。
族老答应了明月臣会进城替他主持分家的事，明月臣又留下了一笔银子这才千谢万谢的回城去了。
以此同时，明媚又再次和苗嬷嬷见了一次面，将事情跟苗嬷嬷说了一遍，问她是否愿意以旧仆的身份去揭穿这一切。苗嬷嬷自然是愿意的，听到说他们都安排好了，就等她这边确定，苗嬷嬷很是激动，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京城现在已经迈入初冬时节，立冬刚过，京城的气温就下降了不少，城里的人也纷纷换上了带袄的衣衫，薄袄都似乎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渐渐寒冷的时候，明氏家族的几个族老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城，到了宣平侯府。
韩氏在屋子里听到下人的禀报说族老上门来了，反射性的就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了嫌弃，下意识的就想到他们是上门来要银子的。毕竟这都立冬了，离过年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提到银子她就一肚子的气，越是靠近过年的时候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就越多。人情往来，府里添置，每一处都是要花银子的。特别是今年又刚和定国公府定了亲，这过年，送去定国公府的礼物肯定是不能少的，而且还不能差。这又是一大笔开支了。
如果是往年，她就直接去长房挑了，自己一点银子都不用出的。可是今年，别说是送去定国公府的礼物了，就是嫁妆一事也没有个着落。老夫人那边似乎和长房的人给怄上了，非要等着长房的两人低头。可是他们却偏偏连西院的大门都不出。
真真是气死人。
现在又听到说族老上门来了，除了是来要银子还能是什么？
韩氏很想不见，但是对方是族老，不见又不行。所以收拾了一下之后她还是去了前厅。
几个族老已经坐在了上位上，姿态自然，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韩氏一见，眼里就闪过了不喜。
“不知道几位族老突然上门来，妾身来迟，怠慢了。”
几个族老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侯爷可在府里？”
韩氏一愣，反射性的回答道：“这时辰还在当值呢。”
族老点了点头，“那老夫人呢？”
“老夫人自然是在祥泰居了。不知道几位族老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事，不妨与我说说，老夫人年纪大了，还是尽量不要去打扰了。”韩氏笑着说道。
“不行，这件事你还做不了主。你现在就让人去请老夫人过来一趟，还有，派人去请侯爷回来吧，还有老三也是一样，都叫回来吧！”
这下子韩氏脸上的笑容就维持不住了，神色一正，“这是为何？到底是出什么事了，需要如此劳师动众的。”
年纪最长的那一位族老看了她一眼，只是说道：“等人到齐了再说吧。把该说的人都叫过来，大家坐下来把话说清楚了，免得以后再闹出事端。如果你不去请，那我们就只能拖着这副老身体挨个去请了。”
韩氏连忙说道：“这难能让族老亲自跑一趟？我这就让人去请。”
韩氏虽然满心的不解，但是也不能真的当着这几位族老的面阳奉阴违。而且不知道怎么的，这几日她心里那股隐隐不好的预感现在更加强烈了一些。她强压着心里的不安让人赶紧去请还在外面当值的两位老爷回来，再提醒自家老爷一下府里的情况。
然后再让人去请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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