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少？”傅凉忍着怒气，“那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存了心思的人早就被清理了，顾相思，你说说，那些抢货的人是谁的人？”
“……”
“你在这旧城里有人手，手握国探所的人还怕没个地方住，我当你丢了脸皮跟个陌生男人住一块是为了什么，顾相思，你可真是好样的！”
傅凉脸色沉到了极致，顾相思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反正他也知道了，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这有什么，我生活的地方全都是男人，差你一个？”
“……”傅凉眸内全是冰寒，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顾相思心底生出一丝怕，但很快这惧意又被她名为自觉什么也没做错做什么要心虚的意识给压了下去，“你不是查我了吗？难道就没有查到我生活在清源寺，清源寺的和尚庙，不都是男人！”
所以，她说的话有什么错！
男人怒吼：“顾相思！”
“我疼死了！”顾相思不怕他，“你还要吼我！”
“……”
“疼死你算了。”
傅凉忍着想把顾相思捏死的想法，丢下一句话，摔门离开。
门外边，顾里站着，见人出来，说，“主子，其他受伤的人都已经安顿好了，顾小姐的人没伤他们很重。”
“其他人没伤的重，就她伤了，老子由得她拿捏？”
傅凉戾气未除，从小到大哪有人敢在他头上撒野，今天这事是顾相思顶着他的警告仍要一意孤行，怕他到时候找麻烦，先在自己身上捅一刀，以为这样他就不追究了吗？
顾里低头不说话。
顾相思找上傅凉是在这件事后的第三天，她抢的那批货里面装的哪是枪，分明全是大石头，顾相思知道已经知道了落到了套里，可没想到这套这么深，就连货都是假的，甚至更早。
估计傅凉提出要她以报恩为由答应替他做事的时候就想到了如此做。
“生什么气呢。”傅凉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眯起，“你是来这旧城寻人的，而那个人恰好是我罢了，你下套的时间远比我更早，让自己发烧就为了待在这不走，我不配合你都说不过去。”
“……”这她真的是被冤枉的，那发烧她要是能控制的了她早就找到解决之法了，也不必一发烧就得跟个坐月子的人似的在床上躺一个月。
傅凉见她不说话，似是心中憋着委屈，他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傅老爷子在知道顾相思拜傅清南为师是说的话。
“顾家那丫头命苦，父母早早离世，只有一个你顾爷爷一个人带着她，如今又糟了大难，顾老爷子怕她自己心里藏着事毁了自己，决定将那丫头送去清源寺，寺庙清净，适合养心性，清南也同意了。”
“顾家再没人了，庶出的这一辈人不当事，以后撑起顾家的还得是这个丫头，政部肯定要交到她手里，你以后要接管军部，军政两部不和是不假，但这种不和不是顾家和傅家的不和，是时势决定，我和顾老头交好，你父亲也和顾家嫡子交好，到了你这一代，我只盼你以后能护着那丫头点，伯青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能看顾就看顾点。”
……
傅凉看了顾相思一眼，说，“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也不再提，你年纪小，做事冲动正常，我也不是看不得别人犯错，但是你也不能再如此做。”
顾相思问，“那恩……我还用报么？”
“为什么不报？”
“你不是说一笔勾销了吗？”
“我说的是你让人抢货的事。”
顾相思嘀咕道，“这不是抢回去一堆石头吗！”
傅凉：“……”
顾相思也觉得这事自己理亏，人给她台阶她就得顺着下，左右她那一个月这人也是尽心照顾，继续要她报恩也不是不行。
“不过，试探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出现一次，我是得了消息来这里找你的没错，但我事先不知道那是你，我是先看上了那批货，才后来知道那货的主人是你，你的人也抢过我的东西，我这只是有来有往而已。”
“你要那么多枪做什么？”傅凉皱眉问，“就算是国探所，那里走的是正规的路子，明面上走程序向军部审批不过一个月就能下来了。”
“他们都是正规编制的，虽是我手里管着，却不属于我个人，我自己的人办事总不能空着手。”
傅凉轻哼，“你倒是打算得仔细。”
“我师傅留给我的国探所，我总不能用它来装满我自己的腰包。”
提到傅清南，傅凉就想到了顾相思现在待的清源寺，之前她说她身边住的都是男人，这话半分错处也没有，和尚庙里难不成还有尼姑？
也就顾相思这个傅清南的俗家弟子混在里面，一群大男人在周边，哪有人教她通点人事，怪不得连月事都不知道。
如今也是如此。
总得想办法提点她点，不能等她被人占了便宜这小孩还以为别人和她称兄道弟呢。
……
今天是中秋节。
沈月自从被救出来之后先是不吃不喝了一天，第二天又是闹，任何人进不得身，就连她大哥，沈夜，也是如此。
但闹由着她闹，受了委屈，不闹才不正常，可闹归闹，身上的伤不能不治，顾相思便负责起了这件事，她一天往这边来一次，就是为了照顾沈月的身体，但不知道她是不是被抓住的那一个月受到了什么非人的待遇，亦或者是类似于顾相思这样的人物给了她什么刺激，平常很爱同顾相思亲近的沈月这次看着顾相思的眼神带了某种不知名的恨。
她给沈月包扎伤口，而对方很不待见她，凡是她出现，沈月必定要闹，东西砸一地，如此过了几天，顾相思看她的伤不轻反重，也没了办法，只能将人送进医院里。
这天中秋，顾相思去医院看沈月，正好有两个护士刚给沈月检查了身体出来，两人走在一块说话，顾相思和人擦肩而过时，没在意的听了几句。
“沈小姐脸上的皮肤不好，但她身上倒是保养的不错。”
“是啊，我也觉得，这种情况就好像……对了，是护肤化妆的时候就只顾着身上，脸倒是不顾了，但是好奇怪，这要是我，衣服一遮，身体弄的那么好看做什么，要先顾着脸啊是不是……”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顾相思没去见人，只是在病房外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据她所知，沈月不算是一个太爱美的女孩，尽管如此，照常理来说，比如脸，比如手，受到的保养应该还是比身体其他看不到的部位要多。
所以不可能是脸上的皮肤没有身上的好。
再结合此前一段时间，沈月要求每隔一段时间的独处的奇怪的要求，还有沈月的日常行为习惯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算是受了折磨，但这些根植于身的习惯不可能没有一点过去的影子。
顾相思出了医院，已到晚上七点，中秋月圆，万人欢聚，她就站在路边，神情间一丝落寞飞快闪过，望着远处的车辆，顾相思低头摸出了手机。
“老头儿，中秋快乐！”
“臭丫头。”顾老爷子笑骂，“在外面跑也不回家。”
“你就去找傅爷爷一起过中秋吧，我不回去了。”
“你现在在哪？”顾老爷子问，“我今日同傅老头下棋的时候还听他说起他那孙子也在外面，好像就在你那附近，反正离得近，说不准你们还能搭活过个节，总不至于寒碜的过的不像样。”
“哪有搭活过节的，行了，你就别管了，挂了。”
“臭丫头，谁爱管你！”
顾相思将手机搁在一边，就地坐在了台阶上，低头整理裤腿的时候，男人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看人家成双成对，你孤单影只一个，羡慕？”
顾相思抬头白了他一眼，“你身边有人？好意思笑我？”
“这还不容易。”傅凉看那灯光闪烁，映在他沉静的眸底，他出言邀请，“凑合着过吧。”
“不将就！”顾相思又听一边搭伙凑合，当即拒绝。
“想什么呢，玲姨去喊你吃月饼，见我那没人，催我来找你，你电话没人接。”
顾相思说，“设置静音了。”
傅凉伸手拉她，“走吧。”
顾相思看了一眼伸到她面前的这双手，她的手放进去的时候正好被男人握住，契合得仿佛是为彼此而生。
顾相思收回手，无意识的捏了捏指腹，低下头时平静的说，“你手太热了。”
傅凉手放在兜里，嘴角噙着笑，“你手凉，天生的？”
“不知道。”
“会医术也不知道？”
“医者也不是什么都知道，这不正常吗？”
“是这么个道理。”傅凉似笑非笑的。
顾相思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知道这人的未尽之意，当初她和他在拍卖会后场见的那一面，他目睹了她整个尴尬狼狈的一幕。
都说见的第一面会很长久的停留在另一个人的脑海里面纵然过去了这么多年，顾相思始终记得那个张扬肆意的少年，两张面孔在眼前渐渐重合，由略显稚嫩转向如今的轻狂中带着些许稳重，顾相思觉得自己见证了一个少年人的成长。
两人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玲姨在院子里摆了张小桌，她和青叔在月下说着话，见人来了，笑道，“我看你们两个过中秋也没有回去和家人一起，就想把你们叫来的，谁知道相思不在，小凉这才去找。”
青叔是个中年大叔，顾相思也不知道他全名，就是对他驭蛇的技术好奇，想缠着人学，但她一直没提。
顾相思和傅凉并排坐在玲姨和青叔对面，玲姨笑着说问，“相思看着年纪还小，怎么就一个人出来跑了？”
“我从小待不住。”顾相思说，“除了我师傅拘着不让出来，其他的时间我都是在外边。”
“你一个小丫头，身边没人跟着怎么行。”青叔担忧道。
“怎么没人跟着，我们小凉这不是天天操心着的吗？”
顾相思：“……”
你们一唱一和的是在唱双簧吗？
傅凉淡笑不语。
顾相思吃了月饼，就被打发走了，偏偏傅凉被留下来了，弄的神秘，搞的她莫名其妙，傅凉被留下来，他有一点预测，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妇人是直接开口就问，“你喜不喜欢相思那丫头？”
相处近两个月，傅凉说不出具体的东西，但他有时会心疼顾相思，看她在医院门口少落寞的身影，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猫，他涌出将这人拥进怀里的想法，这种情绪很莫名也很陌生，但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年少骄傲，一场大难让他不喜与人亲近，多年离家，父母亲情也很淡，他对所有的事情都不那么的纯粹的喜欢，几年前这个丫头跌撞狼狈的跑进洗手间的一幕少见的让他极感兴趣乃至于后来在拍卖会上想赎回她，给她自由，但是她的出现像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旧城再见，说不欣喜是假的。
初知她身份，知道她是在他二叔身边教养长大，这种通过一个人便能无限拉进彼此距离，于他来说是一种隐秘的庆幸，而后是得知她自小经历的心疼，如满江池水般的疼惜之心将他淹没，他警惕她，却也更愿意亲近她，这种矛盾驱之不去。
一个月的照顾，她病病醒醒，张扬的眉眼风采不再，他心里比谁都焦灼，这种仿佛亲身经历般的病痛熬的是他那颗不为旁人心动的心，终于，她病好了，嘻嘻笑笑要报答他时，他倒是蓦然松了一口气。
押货受伤，他怒的不只是她的不信任，还有她因为这份不信任而不惜以自己受伤来填补，所以他生气，看她虚弱至此，他又只能忍着，摔门而去。
今日中秋，妇人问他喜不喜欢那丫头，傅凉如此说，“两个月的相处还太短，不足以许终身，但我能感觉到我想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一天比一天久，也许只有等到日月累积的足够，我才有怦然心动的瞬间。”
过了些日子，顾相思被妇人问这个问题，顾相思脱口而出的是，“喜欢。”
是啊，怎么不喜欢，少有人让她这么喜欢。
对顾相思自小长大的环境有所了解的妇人换了另一种说法问，“若是小凉是那个陪你一生的人，就像你的父母一样，万千众人里面选择一个人，你会选择他吗？”
顾相思沉思良久之后，点点头。
傅凉在她生命中担任的角色她定义不了，因为不是她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可能的存在，但他出现的又那么合理，在她成年前的最后一段日子终日陪伴，与日俱增的情感中有对彼此的熟悉还有她压在心底的依赖。
初识是依赖，殊不知那是另一种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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