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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从尘土堆里发现那枚黑色的碎片起,殷筝的脑子就嗡地一下全空了。

    回过神时,止忧大师已经说完了十九年前发生在忘音寺的那桩怪事。

    殷筝收拢五指,碎片的棱角扎入掌心刺破皮肉,但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在闻泽来问自己时站起身,说该回去了。

    之后她骑上马,脑子里的思绪像是被人用刀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掌控着这具身体,平静地入了宫城,下马,回扶摇阁。

    下马时她还很小心地避开了闻泽的手,不让闻泽发现她的掌心在流血。

    另一半思绪则在回想,回想她娘亲还在世时,她所经历的一切。

    那一切的起点是她在域外的名字——莫尔。

    莫尔在涂却语中是“马”的意思,因为她在马圈中出生,平时又和娘亲一起被关在马圈,所以涂却人都这么叫她。

    只有她的娘亲会偷偷喊她长乐,告诉她长乐才是她的名字。

    但幸好,这段记忆并不长,在她五岁那年,涂却人因为无法抵御玄武营,不得不将她和娘亲交出去。

    离开涂却的时候还有涂却人跑到她面前,用涂却语告诉她她死定了。

    因为她是有一半涂却血统的孽种,即便她长得再像中原人,只要看到她那双蓝色的眼睛就会知道她的来历,没有人会喜欢她,她的娘也会抛弃她。

    殷筝为此感到过害怕,但她还是跟着娘一块离开了涂却。

    因为她想做长乐,不想做莫尔。

    许多人说黔北不如肃东富庶,不如临西雅致,不如南丹张扬,更不如雍都繁华,是个专出泥腿子的苦寒之地。

    还有人说,黔北玄武营的大将军卫十砚就是这么一个泥腿子,但是他运气好,因为黔北王逝世那年,黔北世子祁少真不过是个才两岁大的幼童,所以统帅整个玄武营的玄武令才会被交到卫十砚手上,导致黔北王位形同虚设,黔北玄武营真正的统帅,是大将军卫十砚。

    但殷筝觉得黔北很好,自从来了黔北,她就不用住马圈,也不用跟着毡车到处迁徙。

    卫十砚也好,给她吃给她穿,比那些不喜欢她和她娘的涂却族人好上千倍万倍。

    起初她和娘是住在大将军府的一处院子里,那个院子很偏僻很安静,还有个能直接出府的小门。

    看守小门的将军府侍卫长得很凶,不过每次她溜到小门,坐在台阶上发呆的时候,那些侍卫都会给她糖吃,还会叫她“姑娘”。

    唯一不好的是她经常生病——她身体不好,在域外的时候无论生活条件有多艰难她都能捱下来,反倒是来了黔北过上好日子后,她几次病重都在鬼门关前徘徊,九死一生。

    每次病重卫十砚都会来看她,可惜这段记忆对她来说很模糊,病重的身体让她神志不清,所以她也是过了很久才发现,在别人面前总是格外冷酷的卫大将军,对她娘很温柔很体贴。

    再后来,她从说闲话的下人口中得知,卫大将军想要娶她娘。

    那下人嘴巴不干净,说她娘不知廉耻,借着亲生女儿生病的机会勾引了卫大将军。

    殷筝自然不会相信那个下人的鬼话,还在病好以后,想方设法把那个嘴碎的下人赶出了将军府。

    那会儿她才刚过六岁,就已经展现出了自己记仇又糟糕的一面。

    但她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因为在涂却,她每天都要面对数不清的恶意,除了她娘没人愿意教她什么。

    偏偏她娘脑子也不好,时常犯糊涂记不住事,只能想起什么就和她说什么,所以殷筝自顾自长出了这么一副恶毒心肠。

    没过多久,她娘真的嫁给了卫大将军,居住的地方也从那个小院子变成了将军府的正院,而她作为她娘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府的大姑娘。

    一个和卫大将军没有血缘关系,又因为体弱总是缠绵病榻的大姑娘。

    她娘为她的身体操碎了心,最后不得不将她送去了临西。

    而临西也确实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移居临西之后她生病的次数就少了,还被临西老王爷收做养女,开始读书习字。

    期间她多了一个叫江韶戚的哥哥,还多了一个跟在她身后讨东西吃的跟屁虫江易,虽然临西老王妃总找她麻烦,虽然只有在逢年过节才能回去看望自己的娘亲,但是殷筝很知足了。

    她喜欢这样的日子,也希望一切都能就这么一直延续下去。

    可惜事情并没有如她所愿,在她十岁那年,她娘想起了一切。

    殷筝永远忘不了当时被她娘扑倒在地掐住脖子的感觉,每次做梦回想起来,她都能清晰记得对方盯着她的眼睛,满怀恨意说她该死的模样。

    她那会儿迷茫极了,不知道娘亲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仅仅只是恢复了和亲之前的记忆,就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险些被掐死的她既惶恐又不安,直到卫十砚告诉她她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原来她娘亲的封号并非是怀恩,而是安武——本朝赫赫有名的安武郡主,骁勇善战,威震四方。

    然而安武郡主的父亲齐王谋逆造反,安武虽平叛有功留了一条性命,却因先帝记恨其父的谋逆之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她灌下了国师仿制的枯兰之毒。

    先帝在她中毒后为她改封号怀恩,将她嫁给了她曾经带兵镇压过的涂却。

    涂却的大君认出了她,所以才会羞辱一般将她囚禁在马圈。

    国师仿制的枯兰之毒并不成功,安武虽然成了废人,但却并未忘记一切,记忆混乱的她总能想起一些往事,并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的女儿,直到如今她想起了所有,她终于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也终于明白殷筝不仅仅是她的骨肉,也是她经历所有不堪的证明。

    所以她疯了一样想要杀死殷筝。

    从卫十砚那里得知真相的殷筝擦掉眼泪,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她失败了,她的呼吸开始不受控制越来越快,等反应过来她的四肢已经变得不听使唤,嗓子也越来越紧,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卫十砚连忙叫来大夫。

    大夫让卫十砚按住殷筝,给殷筝扎了几针,让殷筝缓下了呼吸。

    卫十砚问大夫她到底怎么了,大夫说:“无妨,也不是哮喘之症,只是平日里忧思过度,心绪紧张,遇见大喜大悲之事就容易有此症状。”

    平日里忧思过度,心绪紧张……

    大夫离开后,卫十砚坐在殷筝床边,也没问殷筝一个不过十岁大的孩子,平日里有什么好忧思好紧张的,而是将自己佩带的一块令牌放到了殷筝手上。

    殷筝拿着令牌迷茫地看向卫十砚,就听卫十砚说:“我记得你以前每次不高兴了,就会跑来我这拿玄武令去玩,因为你觉得玄武令很好看。”

    玄武令确实好看,只因令牌是用金丝乌骨做的,不仅像块墨玉,被阳光照射后还能看见里面一条条不规则的金色丝线。

    但很快她就改掉了这个习惯,因为有一天她发现,玄武令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她不知道那个缺口是本来就有的,还是自己玩的时候不小心撞出来的,她怕卫十砚发现会不高兴,还旁敲侧击问卫十砚金丝乌骨是不是很贵,结果卫十砚告诉她说,金丝乌骨是从天上掉下的石头,贵倒是不贵,因为根本没人卖。

    那之后殷筝就再没有去卫十砚那拿令牌玩,怕摔坏了赔不起。

    陷入回忆的殷筝并未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快,她跪坐在扶摇阁一层的书架前,不停回想着她娘在世时候的模样。

    殷筝十岁之前,失忆的安武将殷筝视作自己的珍宝,爱之护之。

    殷筝十岁之后,恢复记忆的武安根本见不得殷筝。

    殷筝也不敢去见她,怕刺激到她。

    可即便如此,安武还是死在了恢复记忆后的第三年。

    因为安武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被自己亲手杀死的父亲和曾经羞辱过自己的涂却大君,所以她无法入睡,即便皇帝和卫十砚想尽了办法给她找名医找药材,她的身体还是一天比一天差。

    安武临死前躺在床上,卫十砚问她要不要让殷筝进来和她说说话,安武说:“我不想见她。”

    那时的殷筝已经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站在屏风后面听安武这么说,表情十分平静。

    当时她还想,没关系,至少还有卫十砚能陪着安武走最后一程。

    可如果卫十砚和十九年前的齐王谋逆案有关,那最后陪在安武身边的究竟是安武的丈夫,还是害她至此的帮凶之一?

    殷筝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不仅像一把刀挥砍在她心上,更像是安武曾经掐过她脖子的手,一点点夺去她的呼吸。

    殷筝的神志渐渐变得混乱起来,就在她即将溟灭最后一丝清明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唤了她的名字——

    “长乐!”

    殷筝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这才发现自己又犯了老毛病。

    但她却一点也不慌,甚至还想:若这毛病能要了自己的性命,是不是会变得轻松些。

    “你吓死我了……”

    闻泽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仿佛刚刚听到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声惊雷,炸得她有些回不过神。

    “我……”殷筝想装出和平时一样的平静,对闻泽说“我没事”,然而话音卡在咽喉,无法出口。

    她有事,她需要有人知道她此刻的迷茫和无措,她希望能有人来安慰她,和她一起重新整理所有的事情。

    可无论是真话还是假话,她都无法说出口。

    她难得任性不想再说假话伪装自己,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忘了要怎么去和别人坦露心迹。

    她索性保持沉默,任由闻泽将她抱起,带她回了三楼。

    十九跟着他们,还在上楼前从地上捡起了那枚小小的黑色碎片。

    闻泽向十九确认殷筝的身体状况,十九如实禀报,所说的话语和曾经给殷筝诊疗的大夫没什么两样。

    十九还把那枚黑色的碎片递给了闻泽,告诉闻泽这是太祖曾用来制作玄武令的金丝乌骨,刚刚从殷筝手里掉出来的。

    殷筝垂眸,等着闻泽来质问自己。

    这块碎片一看就是她从忘音寺带回来的,她先前受了刺激,下意识将这块碎片攥进手里,但在闻泽看来,恐怕会觉得她是为了卫十砚,才故意藏起这么重要的物证。

    果然,拿过碎片的闻泽看向了殷筝,语气不善道:“差点忘了,这是你从忘音寺带回来的对吧?”

    殷筝闭上眼,试图思量对策,可她的脑子还是很乱,根本什么都想不出来。

    闻泽啧了一声:“你是三岁小孩吗?

    还学闭眼装死那套。”

    说完他拉起殷筝的手,看清殷筝手心的伤口,转头叫十九去拿伤药过来。

    殷筝愣住,睁眼看向闻泽。

    就见闻泽眉头皱得死紧,盯着她手心的伤口念叨:“土里弄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小心点,脏成这样用水洗是不是没用,得用酒吧?

    不许喊疼啊,疼也得受着,谁叫你这么不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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