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南没想过自己夺门而出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但内心纠缠的恐惧和顶上喉咙的恶心让她没办法继续待在那间屋子里，她大口喘着粗气，眼眶微红，却干涩得一点都不想哭。
一只手撑着走廊墙壁，生怕有人追上来，姜知南此时此刻的形象再狼狈不过，可她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问题了，走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四下无人，忽然身后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南南。”
姜知南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看去，正巧对上苏静急迫的脸，她只觉得胃里翻腾，恶心得要命，语气也就没客气：
“你出来干什么？那么喜欢跟他们吃饭你就去陪他们吃啊。”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姜知南有些后悔，那天影视城落地项目的庆祝仪式她就不该去，就算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也应该在苏静知道顾沉会来时声称“赚大了”之后立即离开。
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情。
“南南，回去吧。”苏静抚上她的手，轻声劝说：“我跟你保证，就这一次，拿到这个资源之后绝对没有下次了，行不行？”
“就这一次？”姜知南冷笑了一声，嗓音依旧颤抖着：“下次是不是也这么说？你爱陪酒就去陪，爱□□就去陪，有人拦你？何必让我也惹的一身骚？”
委屈哽咽在心头，像是纠缠了许久，苏静听到这话之后并没有多意外，相反的整个人的气焰难得的嚣张：
“姜知南，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把事情都好好给你掰扯掰扯，我之前还真纳闷儿你怎么那么排斥酒局饭局。”
姜知南的心脏停了一瞬，只听苏静笑了一声，像是露出了本就尖锐的獠牙，明确她的弱点，将她撕咬干净：
“今儿听周总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你们姜家当年临近破产，是什么原因让那些投资公司忽然改口决定资助？”
片刻的寂静。
苏静长舒了一口气，倏然笑道：“真没想到，姜家家大业大，还要一个女人来陪酒卖笑换活路，南南，你真是够可怜的，现在你在国内这么个处境，姜家可曾给过你什么帮助？”
姜知南观察着她的表情，最终还是确定这家伙自始至终都在盘算着一件事，就是怎么才能把她卖个好价钱，她的神色不明，唇线抿直：
“苏静，我很感激你之前对我的帮助，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有今天，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就算姜家于我而言毫无助意，我也不至于去陪酒度日。”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是，我承认，五年前姜家落败的时候我是做过所谓卖笑的事，但我那是被逼到绝境不得已而为之，今时今日，想再让我落到那样的境地，那是不能够的。”
“姜知南，今年的行情你也看到了，政策下来之后多少影视剧下架，规矩变多了以后哪儿还有那么多剧本给你挑？”
苏静瞧她一眼，似乎是在觉得她过于天真，自嘲般地扯了下嘴角：
“你以为今年你的行程都是怎么来的？哪个不是我一杯一杯喝出来的？我在酒桌上帮你争取这个争取那个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家里养养猫、种种花，和许欣冉吃个火锅，我呢？”
姜知南眉心紧蹙，苏静看她一副困惑的样子，往后稍稍退了半步：
“你以为你多金贵？资源能上赶着来找你？我们都是女人，你不想陪那些男人喝酒，我就想了？姜大小姐，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吧，哪儿有你想的那么美好。”
“是吗？”姜知南目光渐冷：“当初签约的时候我明确地说过我的要求，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
苏静微微抬了下头：“是，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姜知南，不这样做我们怎么生存下去？”
“苏静，我希望你明白，我不需要也从没要求你做这些事，相反的，你这样是违约行为，我应该可以向你和公司索要违约金。”
姜知南微微顿了下，像是在思考怎样的措辞才能在不激怒对方的情况下把她要表达的话给说清楚：
“我觉得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份违约金你应该是付不起。”
当年签约公司的时候姜知南说的明明白白，就算行程减少空白增多也没关系，她并不差自己在娱乐圈赚的这点皮毛，她是个对物欲看得很淡的人，当初做的出格的事不过就是为了守住母亲留下的东西罢了。
至于钱，她真的觉得无所谓，但有人不这么觉得。
“静姐。”姜知南唤了一声，软声细语的，让人惹不起脾气来：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我是不能在公司留着了，明天我会找律师去跟公司谈，把违约的事情解决一下。”
她异常的冷静，却直中要害，见她是认真的，没有丝毫发脾气的味道，苏静有些慌张，她当然知道姜知南现在的商业价值，自然是不肯轻易放手的：
“南南，有话好好说。”
“我觉得我的态度已经可以了。”姜知南的视线落在拽着她外套的那只手上，神色淡然：
“当然如果你想看我态度不好的时候是什么状态，我倒是可以和你吵一架。”
“你要是跟公司解约，你觉得公司还会继续用我？里头还有一个周兴城等着我给他交代呢。”苏静手指着楼上的位置，一字一句道：
“姜知南，你又何必把我往死路上逼？你也猜到我现在急用钱，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不能帮我这一回？”
“你如果真的需要钱，你大可以直接向我借。”姜知南觉得她的逻辑实在是过于混乱，不想再多说：
“况且我离开公司之后你所有的遭遇都不过是你自己作出来的而已，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苏静依旧拽着她的外套不放，姜知南甩了下手，却没能甩开，轻轻皱了下眉头，：“你能不能放手？”
“姜知——”
下一瞬间，苏静的手臂被一道力量重重扯开，姜知南只觉得难缠的感觉随之消散，后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无力感，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她的意料之外。
姜知南略微转头，对上顾沉漆黑的眸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她以为自己回国之后，用自己的方式养活自己，一步一步走在自己筹划好的路上，就会和过去所有不美好的事情彻底割裂。
可她想办的事总是不成功。
男人就站在她的身后，感受到她的情绪，沉声道：
“疼？”
姜知南摇摇头：“不疼，她只拽到衣服了。”
顾沉眉眼之间略带着戾气，视线落在苏静身上，像是把刚刚的话都听了进去，一字一句强调着：
“我看有些人真是自信过了头。”
苏静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知道顾沉的身份气焰一下子便灭了许多：“什么？”
“没听明白？”顾沉的视线冷漠，像是冻湖里掺杂着的冰块，沉沉的落下去：
“哪儿来的自信觉着自己喝几杯酒就能谈下来一个又一个的项目？大可不必拿着别人的功劳邀赏。”
姜知南拽了拽顾沉的衣角，想示意他别再说了，却不知怎的，男人的手伸过来，将她握紧的拳头紧紧包裹着，触及过的地方一片温热。
不知道苏静是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什么东西，在顾沉落声之后她便再也没说出其他什么话，可能是碍于顾沉的身份，又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苏静最后只是强忍着不甘转头离开。
过了半晌，顾沉垂眸对上她的视线，姜知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定着他看了好久，两个人的手依旧握在一起，却谁也没提分开的事情。
“不走吗？”顾沉轻轻挑眉，手上的动作微紧了几分。
“走。”
姜知南点点头，作势也要朝着门口的方向离开，走了几步之后才发现自己还一直牵着顾沉，带着他一起往外走。
略微有些尴尬。
她努努鼻子，松开他的手：“那我先走了。”
“你怎么回去？”顾沉把手揣进口袋里，百无聊赖地盯着她看：
“看你经纪人应该是要把你们来时的车开走了，你要跟她坐一辆车？”
想到楼上还有一个周兴城没有走，姜知南没来由得有些害怕，她唇线抿直，犹豫了片刻之后抬头对上他的眼：
“那，顾总送送我吧。”
说罢之后又怕他误会自己是故意想坐他的车，补充了一句：
“我可以按专车的价格转给你。”
顾沉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行。”
姜知南和顾沉并排坐在后排，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他刚刚似乎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有没有听到苏静说她陪酒卖笑的事情。
她紧张地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开口问他：“你怎么在那儿啊？”
顾沉垂眸瞧她一眼：“应酬，正好看见你跑出去，就想着跟过去看一眼。”
莫名其妙的，姜知南觉得他应该是听到了全部的对话，咬着自己的嘴唇犹豫了片刻，又问：
“你刚刚说的——”
顾沉：“嗯？”
“就是让苏静别拿别人的功劳来邀赏的那句话。”姜知南顿了下：
“是我的资源有别人在帮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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