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女频频道 > 目睹殡仪馆之『奇闻怪事』 > 第四章 婴灵作祟

?这天下午,天气很好,大嘴和王师傅上后山清点墓地去了,我和猴子在办公室里坐了会,觉得有点冷,猴子看到挂在门后的羽毛球拍,心血来潮:“凡子,我们打羽毛球去吧。”

  

  我一口答应:“行啊,好久没运动了,走,去活动活动。”

  

  猴子拿了拍,说怎么没球,我在抽屉里翻找了好一会,才翻出一个几乎全秃的羽毛球,扔给猴子,猴子接过球就笑:“这他妈也是球?秃得跟张阿八脑袋一样。”

  

  来到院子,我和猴子对战起来。猴子这厮球技奇差,球品也不好,爱使蛮力,总把球打飞,我捡球捡得火了,等猴子发球过来,猛地一挥拍,秃毛球呼啸而出,猴子蹦起老高,也没够着球,球一直飞到围墙处,撞到墙上,跌落在杂草中。

  

  猴子骂了声靠,屁颠颠地跑去捡球,就在他捡到球准备过来时,怪事发生了。我看到,猴子在迈出两步后,右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一时间竟抬不起来,猴子用力拔了拔腿,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怎么回事?”猴子骂骂咧咧,稳住身子,低头乱看。

  

  我冲他喊:“出什么事了?”

  

  猴子抬起头:“不晓得啊,好像我的腿刚才被什么东西给拖住了。”

  

  我小跑过去,猴子告诉我:“刚才不晓得怎么搞的,我的腿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一下动不了,就这么一下子,突然又没事了,你说怪不?”

  

  “会不会被草绊住了?”我看了看猴子刚才站的地方,杂草虽多,但要绊住腿,似乎不太可能。

  

  猴子摇摇头说:“肯定不是草,我感觉……”猴子欲言又止。

  

  我催他:“感觉什么,说啊。”

  

  猴子的脸色有点怪,又低头仔细看了一小会,才对我说:“我感觉,刚才好像是被人抱住了腿。”猴子话刚说完,我下意识地,蹦出了草丛,猴子见状,也赶紧跨出来。

  

  猴子看看我,又仰头看看天,说:“这不会吧,这大太阳的,不会是那个什么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忽然想到那晚丁莺好像就是在这里看到那个怪婴的,我问他:“你记得不,那天晚上,丁莺……”

  

  “哦——”我话没说完,猴子恍然大悟地哦起来,随即像踩了蛇似地跳起来,蹬蹬蹬退了几步。

  

  我瞪他一眼:“反应这么大干嘛?”

  

  猴子有点紧张:“凡子你说,刚才是不是那个……东西?”

  

  我忍不住骂:“*,昨晚上你不是还夸自己英勇彪悍么?”

  

  猴子讪讪地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兄弟就这么点爱好。”

  

  我懒得和他啰嗦,转过身,跨进草丛,希望能找出些蛛丝马迹,猴子很快又走回来,和我一起在草丛里搜寻。

  

  突然,不知从哪飞来一块小石头,噗地一声落到我面前,几乎打到我,我吓了一跳,慌忙抬起头,左看右看没人,正想叫猴子,只见通往后山的小路拐角处有个人影忽闪了下,又是一块小石头飞来,接着是猴子一声怪叫。

  

  “他妈的大嘴,滚出来!”我冲着那方向喊。

  

  大嘴哈哈大笑,大手大脚地晃出来,一张大嘴开心得几乎把脸隔成两半,猴子发现是大嘴,气得从地上捞起一块石头,朝大嘴扔去,大嘴躲开了,骂道:“靠,猴子,老子又没打到你,你搞这么大个,想砸死老子啊。”

  

  猴子也骂:“你他妈的,差点吓死我了。”哦,原来猴子那声怪叫并不是被砸的,而是被吓的。

  

  大嘴从耳朵上摸下一支烟,叼在嘴上,笑着问:“我说你们两个干嘛哦,抓抓蚂蚱?”

  

  猴子没好气:“蹦你个脑袋。”

  

  我挥挥手,说:“走了走了,回办公室说去,哎,大嘴,王师傅没和你一起下来啊?”

  

  大嘴低头点烟,含含糊糊地说:“朝那边直接回去了。”我哦了声,本来还想问问王师傅,看看他能说些什么,看来只好等明天了。

  

  回到办公室,我和猴子扔下球拍,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嘴见了说:“还坐什么,几点了,走,回去啊。”

  

  我摆摆手,示意他别急着走,把刚才的事告诉了他,大嘴听了,赶紧把烟扔掉,胡乱踩了两脚,走到猴子跟前,蹲下就要挽猴子的裤腿,猴子慌忙退后:“你干嘛啊,性骚扰!”

  

  大嘴骂:“就你这猴样,骚你个头,看看你的腿,有没有印子什么的。”猴子如雷贯耳,赶紧俯下身挽裤腿,露出毛茸茸的一截小腿,仔细看了一圈,仰起脸笑:“还好,没啥。”话才说完,脸上的笑忽地又消失了,紧张兮兮地问我和大嘴:“不会过一会又会出现什么了吧?”

  

  大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这哪个讲的准。”

  

  猴子一脸苦相:“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大嘴还想说什么,被我用手势打断,我宽慰猴子:“你小子就别杞人忧天了。”

  

  猴子郁闷,苦着脸,不吭声,大嘴笑:“你他妈猴胆哪去了?你不还嚷着要去捉小鬼么?”

  

  猴子望他一眼,说:“捉个屌,晚上我到你那睡。

  

  回城区的路上,我接到郭薇的电话,说晚饭不和我一起吃了,孙茗找她有事。挂了电话,我对大嘴说:“得了,郭薇今晚有事,我和你们一起活动吧。”

  

  大嘴问:“什么事啊?”

  

  我说:“孙茗找她,不晓得。”

  

  大嘴笑呵呵的:“孙茗啊,好久没见到她了,叫她来玩啊。”

  

  我笑:“你不会对她有兴趣了吧?”

  

  大嘴大摇其头:“她不行,丁莺还可以。”

  

  猴子歪躺在后排嘁了声,语气饱含不屑,大嘴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猴子,问他:“猴啊,好久不听你提你们家张晓静啦,怎么样了?”

  

  猴子无精打采:“鬼晓得。”

  

  大嘴摇摇头:“不行啊猴子,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啦。”

  

  猴子直起身,说:“哎,我怎么听你话里有话啊。”

  

  听他俩一人一句,我实在忍不住了,说:“我说你们两个,丁莺,谁都别想,也不想想,可能么?”

  

  猴子趴到我后面,说:“你倒是有郭薇了,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大嘴在一旁点头不已:“就是。”他妈的,这两王八蛋又同一战壕了。

  

  吃完晚饭,我们来到大嘴住处,坐下没多久,郭薇又打来电话。

  

  “非凡,吃饭了吗?”

  

  “吃了,你呢?”

  

  “我吃了,你和大嘴他们在一块吗?”

  

  “是啊,在他房间呐。”

  

  “哦,那你们别走,我和孙茗马上过来,有事说。”

  

  没等我问什么事,她就挂上了电话。我收起手机,对大嘴说:“等下郭薇和孙茗会过来,那个好像,出事了。”

  

  猴子一听来了劲,赶紧凑过来:“什么事?”

  

  我摇头:“不晓得,应该是孙茗的事情吧。”

  

  大嘴纳闷:“孙茗有事?她不会也撞邪了吧,不对啊,她又不和我们一块混。”

  

  我点了支烟,说:“等来了就晓得了。”

  

  不一会,她们到了,原来并非是孙茗出了事,而是她那个在读高一的堂弟,在前两天晚上,和几个男生跑去殡仪馆试胆量,结果撞了邪。

  

  事情是这样的:孙茗的堂弟叫孙速,上高一,很皮,是个小混混,那天晚上,他们一伙混混中某人过生日,在小饭店摆酒宴,几个人喝得醉醺醺,估计是聊到一年前在殡仪馆离奇死亡的那两个初中生,一帮小混混突发奇想,说要去殡仪馆测测胆量,说着说着,几个傻帽就去了。

  

  当时大概在夜里十一点多,几个人来到乌七八黑的殡仪馆,进去没走多远,听到院子一角有动静,像有东西在爬,孙速胆大,捡了块石头砸过去,随即听到一阵小孩的哭声,几个小混混吓坏了,撒腿就跑,其中一个不小心,绊了一跤,爬不起来,吓得哇哇乱叫,跑到前面几个人又回去扶他。几个人跑回城区后,摔跤那人才说,他当时跌在地上,感觉身子被人死死摁住,动弹不了。几个小混混听了,吓得不知所措。

  

  到了第二天,孙速右边的胳膊突然就抬不起来了,胳膊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可就是软趴趴地垂着,像瘫掉了一样,丝毫不听大脑指令,家人把他送去医院,检查了半天,什么毛病没有。孙速自己觉得不对劲,就把晚上去殡仪馆的事情给家人说了。

  

  孙茗说:“据他自己说,他当时就是这只手扔石头的,所以瘫掉了,肯定是那个鬼在捣鬼,你们不是认识那个很厉害的师傅么,我想请你们帮下忙,让他来救救孙速。”

  

  我问她:“那其他几个人,有没有事?”

  

  孙茗摇摇头,说:“好像没有,就孙速出事了,那个摔跤的都没事,谁让他乱扔石头的,哎。”

  

  我看看大嘴和猴子,他们望着我,没说话,郭薇拽拽我的胳膊,说:“要不你们带孙速去找找黄师傅,他肯定有办法。”

  

  我问大嘴:“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看他?”

  

  大嘴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八点多,快九点了,要不明天吧,正好周末,不是一直说要去看黄师傅的么,正好去一趟。”

  

  我说行,对孙茗说:“那这样吧,你先回去,和你那个堂弟说一下,明天,我们带他去黄师傅那里看看。”

  

  孙茗走后,猴子吹了口气,说:“小鬼,丁莺看到,老猪听到,现在孙茗那堂弟又撞到,肯定都是这个小鬼。”

  

  我心里也这样想,但不敢确定,于是说:“明天问下孙速,看看那哭声是不是从围墙那边出来的,如果是,十有八九就是了。”

  

  大嘴纳闷:“哎这怎么搞的,莫名其妙就蹦出来个小鬼啊,我记得,最近也没收过这么小的业务啊。”

  

  猴子说:“听丁莺说,那小鬼是个婴儿啊,是不是有人偷偷把他埋在那地方?”

  

  郭薇捂住嘴:“不会这么残忍吧?”

  

  猴子说:“哎,我又没说活埋,也许是谁刚生了个小孩,就死了,又不想花钱火化什么的,就偷偷埋在那了。”

  

  大嘴点着头:“很有这个可能,哎,要不明天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再说。”

  

  猴子瞪大眼睛:“你不会要去挖地三尺地找吧?”

  

  大嘴似乎也觉得不妥,挠挠下巴,没说话,忽地猴子又叫起来:“哎,丁莺,不知道丁莺现在怎么样了,她会不会有事?”

  

  “给刘俊打个电话吧,他应该能联系到丁莺吧。”我对大嘴说。

  

  大嘴掏出手机,打给刘俊,结果刘俊说不知道,回头去问问他小舅妈再说。半小时后,刘俊打来电话,说丁莺没事,好得很。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可我看大嘴和猴子的表情,却多少透着点失望。当然他们不希望丁莺出什么大事,只希望她遇到点小问题,例如做做噩梦什么的啊,在那边搞不定,只好回来找我们帮忙,如此这般,这两个王八蛋就可以大献殷勤,没准一走狗屎运,还可以抱得美人归,至于是大嘴抱还是猴子抱,那不重要,这两人是乌龟对王八,半斤八两。我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来。

  

  “凡子,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

  

  第二天上午,我在去大嘴住处的路上,接到郭薇的电话,听到令我百思不解的消息:孙速的胳膊,居然莫名其妙的好了。郭薇告诉我,孙茗刚才打电话给她,说孙速早上起来,突然发现自己的右臂能动了,并且活动自如,完全恢复正常。

  

  “怎么就突然好了咧?”大嘴有点不相信。

  

  我摇头:“天晓得,就这么莫名其妙,好了。”

  

  猴子撇撇嘴:“也许就是吓唬他几天。”

  

  大嘴突发奇想:“哎,你们说是不是那作祟的小鬼知道今天咱们要去找黄师傅,怕了,所以就放过孙速了?”

  

  我笑骂:“靠,按你这样说,那小鬼就神通广大了,难不成还会监视我们,你别忘了,昨天我们是在你屋里说的哦。”

  

  大嘴闻言,吓得缩了缩脖子,改口说:“那肯定就是吓吓他,叫他乱扔石头。”

  

  我说:“好了,没事多好,省得麻烦黄师傅,对了,那我们,今天还去不去土凹?”

  

  大嘴想了想,说:“反正都是要去看黄师傅的,不如就去吧。”

  

  “那行,我给郭薇打个电话,让她出来在路上等我们,看黄师傅一定要带上她,那是她救命恩人啊。”

  

  到了土凹,黄师傅看见我们很高兴,开始还以为我们闹出什么事,得知我们是特意过来看看他,老头更是开心得到处张罗,说中午要要整一桌给我们吃。

  

  吃完中饭,几个人坐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猴子把殡仪馆闹小鬼的事情给老头讲了,老头认为没啥,估计就是个死婴鬼,别去招惹他就行。大嘴问黄师傅有什么法子能把那小鬼给安顿了,虽然不害人,但动不动窜出来吓人也不好,殡仪馆还得做生意不是。老头想了想,告诉我们,现在还不晓得这小鬼是从外面跑来的还是被人埋在那的,如果是从外面跑来的,就最好别去招惹,要是被人乱埋在那的,那把尸体找到,重新安顿一下就没问题了。

  

  大嘴觉得后者可能性大些,问题是,该怎么找到那小鬼的尸体呢,总不能抡个锄头到处乱刨吧,老头笑笑,说这个容易,回头他会给我们一支香,我们回去后,到认为可能埋这小鬼的地方,点燃这支香即可,只要看着烟往突然往哪坠,那小鬼就埋在那准没错,五米之内,都有效。

  

  猴子听到这,问老头:“如果在五米外呐?”

  

  大嘴骂他:“你蠢啊,不晓得换个地方再插,对不对,黄师傅?”

  

  老头笑而不语,点点头。猴子摸摸后脑勺,对大嘴说:“我主要是想考考你的应变能力。”

  

  “你就扯!”

  

  说到这寻死人的香,我想起来,之前救郭薇,找那女鬼的埋身处,用的就是这个法子,这香的奇妙处,看过上一部的读者应该有所了解。至于这香是如何制成,找死尸的原理何在,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小鬼,猴子问老头最近有没新鲜事,老头说有,张嘴和我们讲了一件发生在上个月的事情,在这里,转述给大家看。

  

  这事就发生在土凹,也就是黄师傅所在的村庄。土凹东角有个荒弃的阴庙,何为阴庙呢,简单点说,就是祭祀鬼的庙,一般用来祭祀那些鬼魂野鬼,省得它们到处乱跑,没事害人。

  

  文革时,破四旧,一帮从镇上来的红卫兵跑来土凹,盯上了这座阴庙,十几个人扛着家伙斗志昂扬,高喊着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就冲了过去。当时阴庙旁边住着个老人,也姓黄,八十来岁,无儿无女,鳏居一人,负责看庙,见红卫兵过来砸庙,急忙阻拦,说砸不得砸不得,砸了要出大事的。那帮红卫兵哪会听,气势汹汹地推开老人,踹开庙门,一拥而入。一通噼里啪啦下来,阴庙被砸得狼藉不堪。有不少村民在一旁围观,可在当时,无人敢阻止。

  

  当天晚上,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据说当晚十一点多,从阴庙里传来一阵呜咽声,开始很低沉,隐隐约约,后来越来越响,男声女声,混杂一片,竟像有上百人之多,听得人毛骨悚然。住在阴庙附近村民都听到了,跑过来远远地看。当时月光很好,村民们看到,整座阴庙竟在微微抖动,土砌墙的裂纹处不断有细碎的泥土滚落下来,窸窸窣窣;半扇门诡异的开着,月光能斜射进去,但不知怎么的,月光一照入门槛,就像被黑洞吸了似的,无影无踪。村民中有胆大的,带着手电筒,举起来照进去,结果和月光一样,也被阴庙吸了。这阴庙居然能吃光?!从庙外往里看,只看见一团骇人的黑,黑的深处,传来的呜咽声让人听出一身鸡皮疙瘩。

  

  看庙的老人瞧得大惊失色,急忙拿了纸钱来烧,可不知怎的,火柴是怎么划也划不着。有人从家里引来火把,只要一靠近阴庙,火把就像被泼了水似地嗤然而灭。村民们吓坏了,说是那些红卫兵造了孽,把阴庙里供奉的那些孤魂野鬼惹怒了,这下好,不知要搞出什么乱子来。

  

  折腾了近一个小时,阴庙里的动静是越来越大,有人提议叫民兵队来,干脆把庙给炸了,看庙老人不许,说要自己进庙里去,旁人劝不住,只好随他要说明的是,看庙老人进阴庙时什么都没带,就这么空着手,连个电筒都没拿,不过话说回来,这拿了估计也白拿,在此时,这光进了阴庙就像进了黑洞。可这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光,这老人又怎么看得清呢?黄师傅没讲明白,我估计老人看阴庙看了那么多年,对里面的布局非常熟悉,所谓烂熟于心,闭着眼都可以在里面晃一圈,因此有光没光都无所谓。

  

  也不知老人进去后做了些什么。反正真神,这老人进去后不久,那些鬼哭狼嚎竟戛然而止,阴庙也不抖了。大家守在庙外,伸着脖子往里瞧,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又竖起耳朵仔细听,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老人出来了,村民们围上去问东问西七嘴八舌,他一概不答,只是挥挥手,让大家都散开,却拉住了村长,说有话要说。

  

  老人嘱咐村长,让他赶紧叫人去临村找石匠泽贵,让他帮忙,务必在明天日落前,做出四个小石龟,做好后,龟背上抹上朱砂,再点眼。再找根棉绳,要足够长,浸在茶油里,等明天石龟做好后,再取出来用。

  

  泽贵带着徒弟,一宿没睡,连夜赶工,第二天中午,四只小石龟就做成了,点上朱砂后,拿来了阴庙。

  

  按老人要求,阴庙外墙四角已挖好四个洞,洞与洞之间还挖了浅沟相连,等于在阴庙外,弄了一个框,把阴庙框在里头。老人亲自动手,取出在茶油浸了一夜的棉绳,缠上石龟的四肢,缠好一只,埋一只,棉绳不剪断,放进事先挖好的沟里,径直拉到南角,又开始系另一只石龟……很快,四只石龟被分别掩埋在阴庙外的东南西北四角,彼此被棉绳连在一起。

  

  做完这些,老人松了口气,他告诉村长,把这阴庙锁上,再也不要去拜祭,也不要让人进去。说也真神,从此后,阴庙里的那些东西,再也没作过祟。

  

  大家对老人那晚进阴庙做了什么很好奇,对此,老人只字不提,连村长也没告诉。一个月后,老人睡梦中突然去世,至于那晚他进阴庙的经历,永远成了谜。

  

  几十年过去了,阴庙已破败不堪,前几年一场大雨,让阴庙塌了半面墙,也没人再去管。

  

  前段时间,土凹有户人家来了个城里亲戚,亲戚带着个十岁大的小男孩,家里两个小孩就带着这小男孩满村窜,一高兴,就跑到阴庙跟前来了。三个人围着阴庙转了几圈,小男孩胆大,好奇心重,听说这庙闹鬼,提议进去看看,两个本地小孩不敢,小男孩为了炫耀自己的胆大,捏了块石头,独自从塌墙处进了阴庙。

  

  据这小孩后来自己说,他进去后,只看见里面有神龛和土罐,墙角还有倒掉的扫把,到处都是蜘蛛网和灰尘,昏蒙蒙的,呆在里面,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他没敢往里走,把手里的石头往神龛那边扔过去,惊起两只麻雀,吓了他一跳,赶紧跑了出来。当天晚上,小孩就发起了高烧,连夜送去镇上的医院,挂了水,体温很快恢复正常,可到了第二天晚上,又骤然发起烧来,再去医院,又好了……如此反复,检查又检查不出什么具体的毛病,就是每晚一到十一点,就准时发起高烧,烧得人稀里糊涂,满口胡话,嚷着不要抓我什么的话。

  

  小孩被折腾得面黄肌瘦,整天无精打采,问他什么只会嗯嗯嗯,一句话也不说,眼看越来越严重了,他土凹亲戚家那两个小孩才告诉大人曾带他去看阴庙的事情。后来就找到了黄师傅,黄师傅把小孩给治好了,至于怎么治的,黄师傅没多说,我们也没多问,当时我们的兴趣,全被阴庙吸引着。

  

  土凹有座闹鬼的荒庙,我们早有耳闻,可这背后的故事,还真是头一回听说。猴子问黄师傅:“那现在那庙里头,是不是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头笑笑,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大嘴突发奇想,问老头,如果那几只石龟被挖走了,会出现什么情况?老头一个劲摆手,连说挖不得挖不得,石龟要被挖掉,不但挖石龟的人会完蛋,土凹村也得跟着倒大霉。

  

  这几只石乌龟就这么有用?我不明白,问老头,老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无非辟邪压镇什么的。

  

  下午3点,我们道别老头,打道回府,车才拐上国道,猴子提议:“哎,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阴庙看看吧。”

  

  大嘴说:“你吃饱了撑的吧。”

  

  猴子问我和郭薇:“你们想不想去看看?”

  

  郭薇看看我,我兴趣不大,懒洋洋地说:“没什么好看的,一座破庙,又不敢进去看,没意思,不去了。”

  

  大嘴点点头:“就是。”

  

  猴子点起烟,叹口气说:“唉,你们老了,好奇心都没了。”

  

  没人理他。

  

  第二天上午,我和猴子同大嘴来到殡仪馆,准备用黄师傅给的那根香来找找看,看是否能找到那小鬼的尸骸。

  

  来到围墙下,猴子往四周看了看,说:“就这地方就这么点大,如果这香管用,点着就能找到。”

  

  大嘴掏出火机,说:“废话什么,赶紧的。”猴子把香递过去,大嘴撅起屁股,打着火机开始点香。风有点大,火总是灭,香点不着,两人不停变换手势,挡来挡去,就是挡不住风,我赶紧站过去,用身体帮忙挡风,这才点着。

  

  “好了。”猴子把香举到嘴边,鼓起腮帮子猛吹了几下,青烟袅袅。

  

  “就插这了吧。”猴子拿着香,原地转了一圈后,指指脚下。

  

  “嗯。”大嘴点头。

  

  猴子弯下腰,把香插进土里。

  

  三人瞪着眼睛看,烟才腾起,就被风给吹散,扯成碎絮,眨眼消失。

  

  猴子嘀咕:“没用啊,是不是风太大了,哎呀当时也没问老头,这有风的时候能不能用。”

  

  大嘴说:“要不换个地方看看。”

  

  结果连换了几个地方,都是如此,三人用身体把风挡住,烟也是悠悠地向上飘散,根本没往地下窜的意思。眼看香已烧了大半,三人大眼瞪小眼,搞不清是香的问题还是风的问题,或者压根,那小鬼的尸体就不在这里?想到这,我抬起头,看到了围墙,我对大嘴说:“要不我们去围墙对面看看?”

  

  “好,赶紧的,香都快烧完了。”

  

  绕到围墙外面,猴子捏着香,蹲下身,还没往地下插,香头冒出的烟发生了改变,如我以前所见,这回烟并没腾空散开,而是受了什么引力似地,斜斜地往一边飘去,突然在离墙根两米来远的地方,猛地往地面坠去。

  

  “就是这了!”猴子兴奋地大叫。

  

  烟雾所指的地方,表面上看不出有掩埋的痕迹,大嘴拨开枯黄的野草,说:“这个……看不出什么啊?”

  

  我说:“可能是埋了很久了吧。”

  

  猴子觉得不对:“那为什么这个小……小朋友最近才出来?”当着小鬼的面,猴子赶紧改口,生怕小鬼听到不爽,给他好看。

  

  大嘴说:“那就不是你管的事情了,走吧,先做个记号,去拿锹铲来。”

  

  殡仪馆近日生意不好,王师傅他们也没活可做,工具就丢在院子一角,不怕有人会偷,谁偷谁有病。大嘴和猴子各拿了把铁锹,我扛了把锄头。

  

  虽是上午十点多钟,天色却不好,阴沉沉的,风更急了,很冷,三人缩着脖子,扛着家伙,来到先前做记号那地方。

  

  猴子打了个寒颤,骂道:“真他妈冷,要变天了。”说完将铁锹靠在胸口,搓搓手对我和大嘴说:“怎么样,开工吧。”

  

  大嘴吸吸鼻子,嘱咐我们:“动作轻点。”

  

  没挖一会,我一锄头下去,只听噗的一声,我感觉锄尖碰到个软扑扑的东西,像锄破了个鼓囊囊的塑料袋。

  

  我吓了一跳,没敢动,小声叫起来:“*,好像挖破了!”

  

  大嘴埋怨我:“说了轻点。”

  

  我皱了皱眉,说:“感觉不像啊,好像是个装满纸的塑料袋。”

  

  猴子催:“挖出来看看啊。”

  

  我深吸了口气,把锄头往外拉,不料却带出一片黑色的塑料袋,还有一串元宝,挂在锄尖上,跟着锄头出来了。我赶紧把元宝甩在一边,感到十分奇怪:“这东西不是烧的么,怎么还埋起来?”

  

  大嘴没吭声,加快了铲土的动作,不一会,他从坑里铲出了一个鼓囊囊的塑料袋,塑料袋是黑色的,上面有个大破洞,这是我刚才挖破的,几串元宝从洞口漏了出来。

  

  我用锄头把塑料袋从坑里勾了出来,感觉很轻,塑料袋里并没有我们所以为的婴儿尸骸,而是满满一袋子的诸如纸钱、元宝之类的祭品。

  

  大嘴表现得非常惊骇:“这,这,这……”

  

  大嘴的反应过于强烈,这让我和猴子感到十分奇怪,不就是塑料袋里没有小鬼的尸骸么?也不至于如此吧?

  

  猴子诧异地问他:“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大嘴用铁锹拨拉着塑料袋,说:“这个,这个……你们记不记得,我跟你们讲过,上回赵局来,我准备好的那包东西……”

  

  他这样一提,我和猴子才记起来,原来这包祭品,竟是上回在办公室里不翼而飞的那包,可怎么被埋到这来了?

  

  “这谁干的?!”大嘴瞪着眼睛,表情错综复杂。三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会不会,他……就埋在下面?”猴子用铲子轻轻剁了剁土,没敢使劲。

  

  我看着大嘴,问他:“要不要继续?”

  

  大嘴挣扎了会,铁锹一顿:“继续。”

  

  结果三人吭哧吭哧地挖了好久,刨出个近两米的深坑,什么也没再发现。猴子泄气了,把铁锹一扔,吹着红红的手掌嘀咕道:“*,水泡都搞出来。”

  

  我抹掉额头的汗珠,对大嘴说:“估计下面没什么了。”

  

  大嘴看着那袋祭品,一言不发。风把漏出来纸钱吹得到处都是,王师傅要看到了现在的情形,估计会以为我们在这抢他的饭碗。

  

  “现在怎么办?”猴子问。

  

  大嘴看看我和猴子,没底气地问:“要不,再埋回去?”

  

  “你说再把这包东西埋回去?”猴子指着那袋祭品说。

  

  “嗯。”大嘴点点头。

  

  “这个,行么?”我也拿不定主意。

  

  “要不然去土凹问黄师傅?”大嘴说。

  

  猴子摇头:“这地方就这样晾着?我看不合适。”我觉得猴子说得对,但就这样埋回去吧,似乎也不妥,为什么说不出,反正感觉不对。那一锄头是我挖的,该不会怪到我头上来吧?!想到这,我感到汗毛直竖。

  

  “要不这样。”大嘴说:“我再去装一袋纸钱什么的来,同这袋,一起埋回去,你们看,这样行吧?”

  

  “行,就这样。”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把原来的给它放回去,还另送一袋,算是赔罪,这家伙要是有点人性,就不该来怪咱们。哎,不过问题是,它就不是人啊,何来人性?郁闷。

  

  不过除此外,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们跑去办公室,装了一大袋纸钱元宝什么的,只要殡仪馆里有的祭品,我们全塞进袋子里去了,满满一大袋,比原先那袋,多了不少。

  

  猴子拎起袋子掂了掂份量,说:“这么多,够他在下边荣登富豪榜了。”

  

  把两袋祭品放好,我们把才刨出的大坑填上,完了大嘴又点上一簇香,三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些不着边的赔罪话,拖着铁锹锄头,忐忑不安地回到办公室。

  

  累得够呛,三人歪在椅子上,抽着烟,猴子问:“哎,你们说,那个,是不是那个小鬼弄的?”

  

  我摇摇头说:“天晓得,如果是那小鬼搞的,他把纸钱埋那地方是什么意思?这事情搞的,越来越奇怪了。”

  

  大嘴闷声抽了几口烟,问我和猴子:“我们是不是有点多事了?”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问:“怎么讲?”

  

  大嘴说:“这小鬼吧,也没搞什么事情,我是讲,我们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我担心……”

  

  猴子直起腰:“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黄师傅?”说去就去,三人顾不得腰酸背痛,丢了烟头,跳上车,马不停蹄地往土凹赶。

  

  结果却令我们大失所望,对于此事,被我们看作神一样的黄师傅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告诉我们,别管那么多,万一哪天了有了不对劲,再赶紧来找他就是。看着愁眉苦脸的我们,老头又安慰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干嘛想那么多,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乐乐,这人和那些东西嘛,和平共处,万一那东西不给面子,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老头还蛮幽默,说得也是,就算现在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小鬼只要别惹咱们,咱们也就不多管闲事了,要是惹到咱头上,那没辙,干不过也要和它干啊。

  

  中午三人厚着脸皮在老头那蹭了顿饭,吃完就回小镇了。回到镇上,三人商量,一致认为这段时间还是搬到一起住比较妥当。我和猴子收拾了些换洗衣服,搬到了大嘴的房间。

  

  下午四点多,大风骤起,气温一下掉得极低,天色昏沉沉的,看上去,像要下雪。猴子只穿了件T恤和薄夹克,两手揣在兜里,在屋里来回窜,学寒号鸟:“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

  

  大嘴骂他:“哆你个头,你不晓得多穿件衣服么?”

  

  猴子缩着脖子,冲大嘴咧嘴一笑:“还没到穿毛衣的时候,兄弟顶得住。”

  

  大嘴一脸不屑,说:“冻死你最好,妈的,最近正好没业务。”

  

  猴子一蹦三尺高:“他妈的,你会说人话不?!”

  

  我斜倚在床头,听那两人斗嘴,觉得好笑,扭头向窗外看去,几根秃树杈在寒风中簌簌发抖,再远点,昏蒙一片,说不出的萧索与怅然。

  

  “哎,晚上我们自己搞个火锅吃怎么样?”我提议。大嘴和猴子十分赞同。算上郭薇和刘俊,一共五个人,大嘴觉得不够热闹,说吃火锅要的是气氛,让我要郭薇把孙茗也叫来,说多个女的更有气氛。

  

  末了大嘴还补上一句说:“虽然这个孙茗长得不算太赏心悦目,但好歹是个女的,是吧?”

  

  猴子白他一眼,说:“自己就是个猪八戒,还嫌人家不够美。”

  

  入夜,天下起了雪粒子,砸在楼下的防雨棚上,噼里啪啦的响。火锅刚煮开,咕噜噜地冒着热气,香气扑鼻,六个人围坐一圈,有点挤,但感觉暖意融融。

  

  刘俊掬着笑,站起来给大家倒酒,轮到孙茗时,孙茗赶紧把杯子挪开,说:“我不能喝。”

  

  刘俊劝道:“吃火锅不喝酒哪有意思,就来一点。”猴子和大嘴也跟着劝她,说郭薇都喝,孙茗你也就喝一点,孙茗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能喝,这时郭薇站出来帮她说话:“小茗今天不方便喝酒,你们就别勉强她了。”

  

  “不方便?”刘俊一愣,郭薇冲他做了个眼色,刘俊随即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坏笑着说:“理解理解,不喝就不喝,女人嘛,总有做啥都不方便的那几天。”一句话说得孙茗双颊飞红。

  

  大嘴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凑过去,十分关切地问孙茗:“孙茗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啊,要帮忙不?”

  

  刘俊立马接口:“可以啊,如果你改名叫安尔乐的话。”我们差点笑翻,孙茗羞得满脸通红,却也忍不住笑。

  

  “哈哈……安尔乐,你他妈的,太绝了你,哈哈……”猴子指指刘俊,笑得要岔气,趴在桌子上,一个劲地捶桌子。

  

  我憋住笑,假装呵斥大嘴:“大嘴,还没喝酒,怎么就讲醉话?”

  

  看大嘴的模样,好像这会他才反应过来,讪笑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别误会。”完了又补上一句:“这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孙茗的脸更红了,搞得后来郭薇还偷偷问我,大嘴是不是对孙茗有意思,我说哪啊,我太了解大嘴了,这小子就是言不达意,每个月总有几天神经短路。

  

  笑了阵,大家开始吃起了东西,猴子吃相最猛,扒了外套,撸着袖子,仍然吃得满脸淌汗。忽然我发现孙茗的脸色有些异样,我轻轻推了下郭薇,要她问问孙茗,是不是不舒服,不料我的话被孙茗听到,她对我笑笑,说:“没有,就是刚才,突然觉得有点冷。”

  

  “冷?”猴子吸溜掉嘴边的粉丝,抹了把汗说:“我都热诚这样了,你还冷?不会吧?”

  

  “我衣服给你披上吧。”郭薇说着,脱下外套,替孙茗披在身上。

  

  孙茗神色有点异样,嘴巴微张,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又觉得不方便说,我问她:“想说什么?”

  

  孙茗犹豫了会,终于说:“刚才我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异样。”她话一出口,把我们吓了一跳,几个人伸着脖子到处看,除了满屋子的蒸汽,什么也没看到。

  

  大嘴站起来,走到窗前,检查后说:“窗户是关紧的啊。”

  

  刘俊看着孙茗,说:“你大概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吧。”

  

  孙茗欲言又止,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

  

  “好了好了,别疑神疑鬼的,这又不是在殡仪馆。”猴子挥舞着筷子大声说,招呼大嘴回座位来继续吃。

  

  大嘴回来后,点了支烟,跟刘俊说起我们白天在殡仪馆墙角寻小鬼尸体的事,刘俊听得目瞪口呆,过了会,他才喃喃道:“真他妈的不遇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郭薇问我:“那黄师傅也没什么好办法么?”

  

  我摇摇头:“没,老头也被弄糊涂了。”看郭薇面露担忧,我又赶紧说:“不过老头说了,这应该没什么事的,如果那小鬼真是什么恶鬼,早就出事了。”

  

  刘俊点点头,说:“这倒是,丁莺不都见到了,也没见她出什么事……还有孙茗她弟弟,都没事……哎,对了,你们就这么肯定,这事是那个小鬼干的?”

  

  猴子放下筷子,说:“那是肯定地!这阵子不就这小鬼在殡仪馆里闹事么?就是不知道这小鬼是从哪跑来的,莫名其妙的。”猴子说完,伸手拿了个鸡蛋往火锅里敲,在他掰开蛋壳的瞬间,灯忽然灭了,屋子里登时一片漆黑,几个人同时发出鬼叫:“啊!”

  

  “怎么回事?!”

  

  “停电了。”

  

  “……不对啊,隔壁还有电视响。”

  

  “是跳闸了吧?”

  

  “你们别乱动,回头把桌子撞翻了,我去拿电筒。”大嘴点燃火机,小心地走到床边,在床头翻出手电筒,叫上猴子,两人跑到门口看电闸。

  

  不一会,猴子探头冲屋里叫:“没事,就是跳闸了!”他话音刚落,灯就亮了,大嘴把电闸又打回去了。

  

  刘俊歪着头,想看看电火锅的功率,找了会没找着,于是问:“这火锅的功率有这么大么?”

  

  大嘴拍着手上的灰尘,走过来坐下,说:“没事,我们继续。”

  

  猴子拿了个长勺,在锅里搅,像在找什么,又找不到,后来这小子干脆站起来,用勺在锅里搅来搅去,大嘴用筷子敲了下他手,骂他:“你他妈要不钻锅里去得了,乱找什么?”

  

  猴子哎哟一声放下勺,瞪着眼睛说:“不对啊,我刚才打进去的鸡蛋怎么没了?”

  

  “是不是你搅烂了?”我刚才看见猴子打鸡蛋了,才打进去,电就停了,后来大嘴和猴子去看电闸,我们剩下四人,谁也没动火锅里的东西,这鸡蛋怎么可能不翼而飞?说着,我拿过勺子,在锅里找了会,连片蛋花也没瞧见。

  

  “见鬼了。”我脱口而出这三个字,完全是无意识的,在说话的同时,我心里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可就在我说完这三个字后,孙茗瞪大眼睛望着火锅里的汤,表情像见了真的鬼,几秒后,她捂住脸,惊声尖叫起来:“脸!里面有张脸!”她显得非常惊恐,一边叫着,一边仓皇失措地站起来往后退,被凳子绊住,差点摔倒,幸亏郭薇及时扶住了她。

  

  “脸?哪来什么脸?”大嘴伸长脖子往火锅里看,拿筷子在里头搅了搅——不就是一锅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麻辣味的火锅么?

  

  大嘴问孙茗:“你看错了吧,看见的是倒影吧,我们的脸?”

  

  孙茗嘴唇泛白,双手死死地拽着身上披着的衣服,哆哆嗦嗦地说:“不是,是张……是张婴儿的脸。”

  

  “什么?!”大嘴叫起来,“一张婴儿的脸,你没看错吧?”

  

  孙茗咬着嘴唇,拼命摇头,脸色十分难看,郭薇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则在不停轻抚她的后背。

  

  这几天大家正被那小鬼的事弄得十分敏感,孙茗这么一说……几个人没法不认真。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我们挖了这小鬼藏起来的祭品,得罪了他,他现在跑来报复了。大概大嘴和猴子他们也是这样想的,几个人一声不吭,瞪着桌子上那锅浑浊的汤一动不动,欢愉热闹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紧张起来。

  

  那锅汤……

  

  终于,猴子有些按捺不住了,壮着胆拿了勺子放进锅里去搅,搅了几下后说:“好像没什么。”

  

  “的确没什么。”刘俊拿过猴子手中的勺,又在火锅里搅了搅,后来干脆丢开勺子,直接把锅端起来给孙茗看:“喏,你看看,没事。”说着,还晃了晃锅,几滴汤汁溅了出来。

  

  孙茗眨了眨眼,脸色看起来缓和了些,但依旧苍白,像是很冷,她浑身哆嗦着,不停把衣服裹紧,小声说:“嗯,也许是我不舒服,看花眼了。”

  

  郭薇拍拍她后背,说:“小茗,要不你先回去吧。”孙茗点点头,没说话。

  

  “那行,我开车送你吧。”大嘴说着,拿过外套,边穿边问我和猴子还有刘俊:“你们是在房子里等还是和我……”

  

  “一起去!”我们异口同声。

  

  雪粒子已经停了,路边的草地上可以看见浅浅的白,送完孙茗,又顺道把郭薇送回家了,一开始她不愿意,非要和我们一起回大嘴住处,正和我僵持着呢,幸亏这时她妈打来电话,催她回家,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去了。刘俊则没走,说还早,和我们回去再聊聊。

  

  才进屋,大嘴没犯懒,脱了外套撸起袖子就开始跑前跑后地收拾起来,我们没好意思闲着,帮他的手。猴子盯着那锅汤,问大嘴:“这怎么办?”

  

  大嘴说:“倒了啊,难不成你还要喝掉?”猴子做了个恶心的表情,端着锅去卫生间倒了。收拾完残局,四个人坐在床边抽烟,一时无语,气氛有点瘆人。

  

  猴子吸烟吸得猛,我们才吸到一半,这小子手上就已经剩烟屁股了,他摁灭烟头,站起身缓步踱到窗口,看了一会,又缓步踱回来,没话找话:“又开始下雪子了。”

  

  大嘴打了个哈欠,弹弹烟灰,没说话。

  

  这时刘俊笑笑说:“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女人来大姨妈时,容易看到那种东西。”

  

  猴子故作惊讶:“吓,你说孙茗不是幻觉?”

  

  大嘴没好气:“难不成你还真认为她是幻觉?”

  

  猴子泄了气:“哎。”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孙茗看到的不是幻觉,只是想自欺欺人,图个安心罢了。如果孙茗只是幻觉,怎么会这么巧,幻出来什么不好,偏偏又是婴儿,居然还在火锅汤里,想想就反胃。

  

  刘俊想了想,说:“说是她的幻觉,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之前她那个弟弟就碰到过,然后刚才你们又说了关于那小鬼的事,她潜意识里,就被植入了这么个影像,她本来就胆小,加上来了大姨妈,身体不舒服,所以刚才,就可能把我们当中某人的倒影,看成了那个,那个东西,这或许是她心理问题。”刘俊倒是分析的有点道理。

  

  “可是。”猴子反问刘俊:“那锅汤是开着的啊,直冒泡,怎么可能映出倒影来?”

  

  刘俊说:“之前跳闸了啊,没电了都,这电火锅哪还能一直开着?”

  

  我摇摇头,赞同猴子的说法:“猴子说得对,找鸡蛋时我还用勺子搅了一会,汤是开着的。”

  

  我话音刚落,大嘴拍着大腿叫起来:“哦,对对对,差点还忘了,那鸡蛋……”提到那个不翼而飞的鸡蛋,刘俊也没话说了。

  

  “那鸡蛋,被他吃了?”猴子似问非问地说。我们都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没吭声。

  

  猴子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小声说:“他不会在这吧。”

  

  大嘴狠狠瞪他一眼:“你胡扯什么?!”猴子故意打了两个寒噤,不说话了。我心里七上八下,莫非那小鬼已经缠上我们了?

  

  这晚刘俊没走,四个人打牌打到凌晨,天蒙蒙亮时,牌局结束,刘俊不习惯睡别人的床,回去了,我们困得要命,没洗漱,一头扎进被窝就睡,睡得昏天暗地,等我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三点。

  

  三人起来后,就跑去外面吃饭,吃到一半时,大嘴的手机响了,原来殡仪馆来了业务,要大嘴赶紧过去,得立刻去J市。大嘴挂了电话,饭也不顾上吃完,丢下房间钥匙给我,急匆匆地走了。

  

  直到晚上九点多,他才赶回来。大嘴一进门,猴子嚷嚷起来:“我*,还以为你今晚上不回来,我和凡子还商量着晚上要不要睡你这。”

  

  大嘴从怀里摸出一条烟,砸向猴子:“干嘛,睡我这还怕啊?”

  

  猴子接住烟,看了眼,喜滋滋地说:“哟,中华啊,档次不错哇,这业务家属出手蛮阔绰的嘛。”说着把烟拆开,拍出两包扔给我,非常豪爽地说:“凡子,兜上。”然后又拍出两包,往自己口袋里塞。

  

  大嘴看了,张嘴就骂:“我*,给我留点。”

  

  猴子笑嘻嘻的:“给你留了六包呐。”

  

  大嘴点了支烟,在床边坐下,我问他:“吃饭了没?”

  

  “在J市就吃过了。”大嘴撅起嘴,喷出一口烟,对我们说:“哦,对了,你们知道不,老耿,前几天撞邪了。”

  

  “靠,真的假的?”猴子看大嘴似笑非笑的样子,以为他逗我们玩。

  

  “真的。”大嘴吸了几口烟,给我们讲起了老耿撞邪的经过。

  

  在上部书中我曾说过,我们镇上的殡仪馆没有火化设备,殡仪馆每次收了业务,都要送去J市殡仪馆火化。这老耿,就是J市殡仪馆的职工,专职烧尸。我陪大嘴出业务时见过他几次,五十来岁,黑黝黝的,长得又高又壮,大嘴够壮实了,和老耿站一块比,那就是吉娃娃和藏獒。

  

  老耿嗜酒,一天三顿外加夜宵,无酒不成;嗜烟,一天两包有时还不够,胡子似乎总剃不干净,每回见到他,都是一烟在手,满脸乱胡茬子,一张嘴,酒气烟味扑面而来,让人恨不能带上防毒面罩。

  

  老耿撞鬼的情形是这样的:这天老耿值夜班,和以往一样,搞了点小酒,用电炉炖了锅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个人吃吃喝喝,惬意得要命。

  

  大概八点左右,老耿觉得有些尿意,懒得去厕所了,在门口脱了裤子就尿,正尿着,突然看见大门外有个人在冲着里头探头探脑,老耿赶紧提上裤子,大声喝问是谁,只见从树丛后转出来一个男人,约莫四十来岁,说自己就住在附近,没事出来逛逛。

  

  J市殡仪馆位置不算偏,附近有些工厂家属区,可这冷嗖嗖的大晚上,谁会吃饱了撑着逛到殡仪馆来?老耿起了疑心,以为这人是贼,问了几句,搞明白了,原来这人是住在附近的某厂职工,晚上吃多没事,出来溜溜,一溜就溜到这来了,想抽烟,却发现没带火,看见值班室灯亮着,想进来借个火。

  

  老耿这人人如其姓,性格耿直豪爽,听了这人的话,并不怀疑,看那人穿着谈吐,也不像偷鸡摸狗的人,很快释了疑,把那人领进值班室,借火给他,那人接过火机,发烟给老耿,两人就这么聊开了。老耿正觉得一个人喝酒没劲,就招呼那人一起,那人也不客气,坐下就和老耿推杯换盏起来。还别说,两人聊得挺投缘。

  

  到了十点多,两人喝得醺醺然,那人起身说要回家了,老耿把他送到大门外,回来后就直接睡了。

  

  第二天上午,J市殡仪馆收了个业务,是个中年男人,昨天傍晚下班回家路上被车给撞了,出事点就在殡仪馆附近,送到医院没救活,当晚八点多就咽气了。

  

  老耿在一旁,听到随家属一起来的死者同事在议论,说今早去医院太平间领尸体时,出了件怪事,就是在死者身上,莫名其妙的,居然多出股非常浓的酒气,而死者在出事前,根本就没沾过酒,在送去医院和送到太平间时,也没人闻到死者身上有酒味,为这事,家属还和医院吵起来,以为是人为的,可守太平间的老头说了,尸体放进去后,门就锁上了,晚上压根就没人进去,再说,哪个脑子有毛病半夜三更会去给死人灌酒。

  

  老耿听着听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跑到给死者化妆的那间屋子,当看清死者那张脸时,老耿懵了,这人不就是昨晚上来殡仪馆借火还和老耿喝了两小时酒的那个中年人么?!刹那间老耿明白了,敢情昨晚和他推杯换盏的,根本就不是个活人!

  

  大嘴说完,摇摇头,露出一副怎么连老耿也会遇鬼的表情。

  

  “嚯,老耿猛啊,后来咧?”猴子问。

  

  “后来,没什么了。”大嘴说。

  

  “那尸体还是老耿烧的?”猴子又问。

  

  “不是他烧的难道还是你烧的啊?”大嘴觉得猴子问废话。

  

  “嚯,他不怕?”猴子惊叹。

  

  大嘴笑笑,说:“老耿说怕个屌,跟我讲完这事,他还说,难怪那天喝得那么舒服,和鬼喝酒就是痛快,豪爽啊,不像人,虚!”

  

  我和猴子听得瞠目结舌,这老耿,实在是猛男一个!

  

  猴子感慨万千:“哎,老耿……你们说,我们怎么就没这么豁达咧?遇到个小鬼就吓成这样?”

  

  我和大嘴鄙视他:“别说我们,就你怕得最厉害。”

  

  猴子跳起来:“*,我哪有!?”

  

  也许是我们多埋了袋祭品把那小鬼给安抚了,又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在后来一段时间内,那小鬼都没出来吓过人捣过乱,我们心照不宣,绝口不提小鬼。

  

  这殡仪馆的生意吧,淡的时候院子里都快长荒草,可业务一旦来了,又是一单接一单,忙得殡仪馆上下晕头转向。

  

  这天稍有空闲,张阿八召开殡仪馆员工大会,所谓大会,不过就三个人:所长张阿八,副所长老猪,干事兼司机兼会计大嘴。(王师傅和另一个师傅是外聘来修坟的,不用参加。)

  

  张阿八给两个手下一人递了根烟,自己也点起一支,喜气洋洋,烟话并吐:“那个啊,最近业务量比较大,大家辛苦啦,嗯,尤其是小武啊,这段时间表现不错……”

  

  大嘴插嘴说:“那张所,加奖金啊。”

  

  张阿八嘿嘿一笑,说:“奖金,是肯定有地,这个你们不用担心,今天把你们找来咧,是想和你们商量商量,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拓展一项新业务。”

  

  “新业务?”老猪眯着眼问张阿八:“老张,是不是局里打算给咱们单位添火化设备啦?”

  

  张阿八摇手:“哎,不是这个,这个弄不起,我是想,我们是不是考虑增加一个给死者化妆的业务,喏,你们也知道,经常有业务家属要求这项服务嘛,可是我们没有,平时只好凑合,碰到那些个出车祸的,缺胳膊断腿的,家属就不太愿意凑合了,每回都要给J市赚个这钱,我想想,不划算啊,不就是多个化妆师么,我们也能搞啊。”

  

  大嘴说:“这个想法好是好,可是哪找化妆师去咧?我们这地方是没这人才了,外面的,又有谁愿意跑到我们这小地方来?”

  

  老猪点头不已:“就是就是,小武讲得没错。”

  

  张阿八想了想,用试探的口气问:“要不我们内部培养?”

  

  “谁呀?”大嘴心猛地一沉。

  

  张阿八和老猪同时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大嘴狂摇头:“不行不行,我干不了这个,我现在已经够忙的了,没工夫搞这个,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哪会化妆啊,这不扯淡么。”

  

  张阿八说:“哎,谁说大男人不会化妆了,你看那个电视上,那些个搞造型搞化妆的,不大都是男的么,再说,给死人化妆要求没那么多,你去J市殡仪馆的次数最多,也看过他们化妆师怎么搞,无非就是塞点棉花梳个头,换身衣裳抹点粉,最后再涂个口红什么的,要说麻烦,就是碰到那些个缺胳膊断腿的有点麻烦,其实说白了也不难,缝扣子你总会吧,一个道理,只要你把断的缝上就行,碰到压瘪的脑袋,用棉花撑圆了就行,又不要求多好看,只要在瞻仰遗容时不把大家吓到就行,你讲对不对?”

  

  “对你个卵!”大嘴心里暗骂,嘴上拒绝说:“不行不行,这个我搞不来。”

  

  张阿八甩出糖衣炮弹:“也不是让你白干,这项新业务的每一单收入,你个人得百分之五十。”

  

  大嘴不吭气,张阿八继续循循善诱:“小武你看,这项业务,每单收入起码上千,你一个人,就得百分之五十,你想想看,随便搞搞,就几百块甚至上千块入账,哪有这么好赚的钱哟。”

  

  大嘴实在忍不住了:“那你干嘛不赚?”

  

  张阿八二郎腿一晃一晃的:“我好歹是所长嘛,这工作,我来做,不太好,和上面也不好说。”

  

  大嘴在心里继续骂:“你他妈就扯。”嘴上没做声。张阿八以为大嘴动心了,问:“怎么样,要做的话,老猪就去采购化妆用的那些东西去。”

  

  大嘴叫起来:“不干不干,我坚决不干!”

  

  张阿八还想说,老猪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那个老张啊,这个想法我觉得很不错,但是叫小武做,的确不合适,关键是他没有经验嘛,那个我说,我们可以对外招聘,看看能不能招到这样的人,既然要开展这项业务,还是专业点好,那些家属啊,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大嘴双手赞成:“不错,老猪说得不错。”

  

  张阿八想了想,接受了:“那行,那这事就先放一放吧,以后再议,散会!”

  

  猴子听大嘴讲完这事,叫起来:“我*,大嘴,分你百分之五十啊,张阿八什么时候变这么豪爽啦,这你还不干,跟钞票有仇哇?”

  

  大嘴骂:“我*,你觉得赚,要不我介绍你来,你那边辞职,来我这边。”

  

  猴子挠挠后脑勺,说:“我倒是想,我不会,我要是会,肯定来,他妈的,这年头,干什么都可以,只要有钱赚。”

  

  大嘴藐视他:“我看你,不行,就你这点胆,够呛。”

  

  猴子气鼓鼓的:“*,兄弟这一年多跟你出生入死的事还少了是吧。”

  

  我狂笑:“还出生入死,哈哈……”

  

  猴子自己也笑:“难道不是么?”

  

  大嘴点头不止:“是是是,不过那个,你应该记得小胡吧?”

  

  猴子说:“J市殡仪馆化妆的那个女的是吧?”

  

  大嘴说:“嗯。”

  

  猴子问:“她怎么了?”大嘴哼笑,没做声。

  

  我也知道这个小胡,她在J市殡仪馆上班,干的就是化妆师,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和大嘴比较熟。据J市殡仪馆的人说,在他们那,撞邪最多的,就数化妆师小胡了。

  

  据说有一回,小胡在给一个老头化妆时,正在给死者的脸打粉呐,那死者的眼睛突然猛地一下睁开了,死死瞪着小胡,当时把她给吓得,粉扑子甩出去几米远,更邪门的是,这死者的眼睛睁开后,怎么弄也弄不合了,最后没法子,只好让死者瞪着眼睛进了火化炉,所谓死不瞑目,大概如此。其实这还没啥,真正瘆人的,是另一件发生在小胡身上的事。

  

  那天小胡休息,打算出去逛街,女人嘛,爱美,出门前自然要拾到一番,正对镜子描眉画腮呢,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觉得身后有人,回头看,当然什么人都没看到,于是转回头,一看镜子,登时吓得大叫起来。小胡看到,在镜子里,自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女人。要人命的是,这突然出现在镜子中的女人,是死人,前天小胡给她收拾过,因为这女人年轻,长得又挺漂亮,所以小胡印象深刻。当时,她觉得这女人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死得却这么早,格外可惜,于是给她化得格外用心,快弄完时,同事刘大姐过来,看到了,说小胡你把她弄得太好了,简直就是一个睡美人嘛。

  

  想不到今天,这“睡美人”居然……自己应该没得罪她吧,还把她弄得这么美,这怎么就缠上自己了?小胡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幸好也就这么一回,以后这女人也没再出来吓过她。不过就这一次,也把小胡吓得够呛,之后老长一段时间,见了镜子她都绕开走,在家照镜子时,还得拽上老公一起。

  

  猴子当然也听说过这些,我给他回顾小胡撞邪二三事后,他没声了,闷声抽了半支烟后,颇有感慨地说:“哎,干这行嘛,总会遇到些这么些事,说不清道不明,习惯就好。”

  

  我问他:“那你现在还没干这行呢,遇到的邪门事也不少了,你习惯了没?”

  

  猴子想了想,口气恳切:“坦白说,还没。”

  

  大嘴在一旁若有所思,跟了句:“我也还没。”

  

  那我自己呢?老耿的境界是肯定没有,但遇到点怪事,自然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大惊小怪了。相比恐惧,现在我更多的感受,是好奇,遭遇的怪事越多,越是好奇。在我们这个世界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另外的世界呢,是否如传说中一样?难以想象,无法想象。

  

  怪事迭出的殡仪馆,又出了件了怪事,这回撞邪的不是我们,而是几个守夜的家属,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是大嘴值班,我和猴子自然也在,那晚的业务是个因脑血栓死掉的老头,守夜的家属人不多,就四个,男的,正好凑成一桌。当然了,这四个人打的不是麻将,是扑克。

  

  甩扑克嘛,不搞点小钱干巴巴的没意思,这四个人奋战一夜,两个人赢钱两个人输钱,还蛮平均,天亮后换班的家属来了,赢钱的把钞票往兜里一揣,回去睡觉了。其中赢钱的一位,回去的路上,觉得口渴,去小店买水,结果掏钱时,却摸出一张冥币,一看吓了一跳,赶紧把口袋里的钱全部逃出来,结果,一把冥币。这哥们吓着了,打电话给昨晚守夜的其他三人,问他们兜里的钱变了没,结果,另一个赢钱的,口袋里的钱也劝变成了冥币,而输钱的那两个,没事。

  

  这事在小镇传得很开,几乎家喻户晓,那小店的周老板最搞笑,成了祥林嫂,逢人就说这事,讲完了照例叹口气,说自己真倒霉,这一大早才开张,就碰到个送冥币的,真他妈造孽哟。结果他不到处乱说还好,这一说,大家都不愿去他小店买东西了,都觉得别扭,小店生意本来就一般,这么一来,更是门可罗雀,怎么办呢,周老板摇摇头,叹口气:“唉,造孽哟。”

  

  本来我们在大嘴值夜班时也会打打牌,出了这事,就不敢再打了,谁晓得会打出什么神神鬼鬼来。可一旦没牌打,就无聊,我和猴子怂恿大嘴去搞个电视来看,大嘴不愿意,搬出贞子来吓我们,说万一看着看着,里头爬出个人来了怎么办?我和猴子不吃他这套,说大嘴你自己看着办吧,要不搬个电视来,要不以后自己值夜班。

  

  大嘴没辙,去请示张阿八,张阿八没说什么,说看电视可以啊,不过单位不提供,要看自己买。于是大嘴就自己去买了,买回来一个12英寸的黑白电视。

  

  看到这破黑白,我和猴子差点崩溃,猴子叫道:“我*,你从哪搞来这么个古董哦?”

  

  大嘴挺得意:“怎么样,有本事吧?”

  

  猴子骂:“本个卵,这破玩意能看么,我说大嘴,你他妈也小气了吧,买个二手彩电也行啊,你看你看。”猴子指着换频道的窟窿,旋钮已经没了,对大嘴说:“遥控器就不说了,连个扭频道的都没了,你告诉我,要换频道怎么办?”

  

  大嘴嘿嘿一笑,转身翻出一把老虎钳,在我们眼前晃了晃,说:“用这个哇!”

  

  我接过老虎钳,钳住频道洞里那根钢条,噼里啪啦扭了一圈,说:“嗯,手感还不错。”

  

  大嘴乐得不行:“还不错吧?”

  

  猴子又好气又好笑:“这破玩意怎么看啊,都黑白的,我*!”

  

  大嘴一本正经地教育猴子:“你不懂了吧,看彩色的对视力不好,现在提倡保护视力看黑白,晓得不晓得?”

  

  这是哪门子的提倡?

  

  猴子被大嘴整到无语,骂了两句,大嘴也不介意,呵呵傻笑。我捞起电视插头,接上电源,大嘴赶紧按下开关,还别说,有图像,就是模糊了点,好多雪花点,大嘴捣腾了半天,又是转扭又是调天线,图像倒是清晰多了。我握着老虎钳调了圈频道,一共就能收到5个台,中央一,本地卫视,还有两个本地地方台和一个不知哪的卫视,这个卫视可以忽略掉,因为只闻其声不见其像。

  

  猴子说:“就这么几个台啊,大嘴,这里怎么没有线呐?”

  

  大嘴看着他骂:“还有线呢,你他妈也太讲究了,有的看就不错了。”

  

  两个地方台中的其中一个台,每到晚上七点半就放两部电影,冲着这台,猴子想了想,觉得也行,凑合吧,没再说什么了。

  

  电视虽破,聊胜于无,再值夜班时,我们就炖锅火锅,守着这台小破黑白边吃边看,感觉还不赖。有次猴子趁休息时回了趟家,把小时候玩的小霸王游戏机给抱过来了,还拎了一包游戏卡带,我一看,乐了:“猴子你他妈太有本事了,有年头没玩了,这玩意还有用没?”

  

  猴子笑:“有用,怎么会没用?没用我抱过来干嘛?怎么样,今天就搞搞,魂斗罗。”

  

  我拿一盘卡带,看了眼说:“妈的,我喜欢超级玛丽!”

  

  大嘴从我背后一脑袋扎过来,瓮声瓮气地说:“我喜欢玩小蜜蜂。”呵呵,傻不拉几的。

  

  自打猴子把小霸王搬到殡仪馆,张阿八就迷上了这玩意。老猪在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坦克大战,老猪不在时就张阿八就自己冒险岛,只要他人在殡仪馆,没什么事,就往值班室钻,那股瘾,和我们小时候有得一拼。

  

  可能是张阿八衰吧,这一个人在值班室里玩游戏,我,猴子,大嘴乃至老猪都有过(老猪值夜班时还是一个人),可谁都没遇到过什么邪门事,倒是张阿八,在一个阴沉沉的上午,遭遇了件诡异之极的事情。也因为张阿八的这次撞邪,让我们觉得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小鬼事件,更加的扑朔迷离起来。

  

  这天殡仪馆本来没事,张阿八不知何故,心血来潮跑来上班,先在办公室点了支烟,再泡了杯茶,然后叼着小烟端着茶杯一晃一晃地走到值班室,打开电视和游戏机,开始他的冒险岛。

  

  玩得正高兴,张阿八听到门被推开,有人进来,张阿八以为是大嘴,头也没回就问:“哎,小武,那个那个,这地方怎么过?”

  

  没得到反应,张阿八回头去看,没看到大嘴,却看到一个陌生小孩站在他眼前。小孩看上去大概十岁出头的模样,男的,脸色苍白,特别瘦,干巴巴的像被抽光了血。奇怪的是,这大冷天里,这小孩上身居然只穿着件短T恤,脚上踏着着还是双凉鞋,更奇怪的是,他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冷。

  

  张阿八看在眼里,虽然身旁开着小太阳,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张阿八问那小孩:“小鬼,你哪来的啊?”小孩没出声,甚至压根就没看张阿八,他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似乎对游戏很感兴趣。

  

  “喂,你谁家的小孩啊?你穿这么点不冷啊?你家大人是谁啊?”张阿八连问了那小孩几个问题,小孩却置若罔闻,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动。

  

  张阿八皱皱眉头,纳闷了,这小孩不会是脑子有毛病吧,大冷天从家里跑出来了?张阿八站起来,走到那小孩身旁,正想伸手去拉,那小孩却啪地一下躲开了,两眼猛地瞪向张阿八,目光阴冷,透着股说不出来的邪劲。张阿八被他这一瞪,手居然被吓得僵在半空中,嘴唇蠕动了几下,挤出几个字:“你到底哪来的?”小孩还是没说话,一转身,走了。

  

  张阿八愣在原地,有点回不过神,这时大嘴从隔壁办公室过来了,问张阿八:“张所,你和谁说话呐?”

  

  “小孩,那个穿短袖的小孩。”张阿八显得有点木讷。

  

  “小孩?”大嘴一头雾水:“什么小孩?”

  

  “啊!?就那个小孩啊,他刚出去,你就过来了,你没看到?”张阿八瞪大眼睛,一脸惊诧。

  

  “哪有啊。”大嘴说着,把脖子伸到门口去看了会,缩回头说:“没啊,什么人都没有。”张阿八闻言,赶紧几个大步跨到走廊上,若大嘴所说,连个人影也没有。大概是走掉了吧,张阿八心想。转念一想不对,这小孩前脚才走,大嘴后脚就来了,前后才间隔这么十几秒钟,除非大嘴是瞎子,否则这么大个人他怎么会看不到?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小孩会瞬移,人是不可能做到这点的,那么……

  

  难道那小孩有问题?!张阿八突然想到他老婆之前在殡仪馆看到的那个小鬼,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小孩,竟和他老婆当初描述的那个小鬼出奇地相似,尤其是那小孩的眼神,透着股说不上来的邪劲,张阿八对那小孩的眼神的感觉,竟和他老婆当时形容的一模一样。

  

  想到这,张阿八头皮炸了,鸡皮疙瘩此起彼伏,游戏也没心情继续玩了,和大嘴疑神疑鬼了一番,赶紧回家去了。

  

  中午,张阿八和他老婆说起今天在殡仪馆看到的这个怪小孩,张阿八他老婆一听,立刻尖叫着说,肯定是她上回看到的那个小鬼!

  

  张阿八这次撞邪,大嘴非但没幸灾乐祸,反而有点忧心忡忡。

  

  前段时间我瞎猜说殡仪馆不止一个小鬼,也许有一帮,现在看来,一帮不太可能,但可以肯定的是,殡仪馆目前活跃着两个小鬼,一个大小鬼,一个小小鬼。值得庆幸的是,这两个小鬼似乎都没恶意,不过从张阿八和他老婆的形容上看,那个大小鬼似乎危险一点。我虽然没见过,但通过他们的形容,也大概能想像一些:一个十岁出头瘦骨嶙峋的小孩子,脸色苍白,表情阴冷,眼神诡异中透着邪味……想想就毛骨悚然。我打了个激灵。

  

  大嘴忧心的是,这两个小鬼,成天在殡仪馆转悠,敌暗我明,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不留神就把他们给得罪了,到那时,如何是好?挣扎了半天,大嘴对我和猴子说,与其以后一直要这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如一步到位,把这两个小鬼给揪出来,给他们些甜头,把他们打发掉,该去哪去哪,别老在活人的地盘上转悠,动不动出来吓吓人。

  

  猴子看着口沫四溅地大嘴,纠正他说:“这殡仪馆本来就是死人的地盘吧?”

  

  “放你妈个屁。”大嘴骂道:“这怎么是死人的地盘呢,死人的地盘那是阴间,阴曹地府,懂不你?”

  

  猴子颇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好好,你讲得没错,如果那两个小鬼不买账,不肯走怎么办?”

  

  大嘴张口就说:“那就是不吃甜头吃苦头,我们找黄师傅去,收了他们。”

  

  我提醒大嘴:“先不提他们买不买账,你别忘了,我们怕是连找都找不出他们来,我们找那个小小鬼,找出什么来了?连黄师傅都迷糊了。”

  

  大嘴一听我的话,语塞了,想了一会,张嘴想说什么,估计觉得不妥,没说出口,点起根烟,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泄了气。

  

  猴子问我:“那凡子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也没辙,摇摇头说:“不晓得。”

  

  三人沉默了会,猴子突然叫起来:“哎呀,那不是游戏机也没法玩了,听张阿八讲,那个小鬼好像对游戏机很感兴趣啊。”

  

  大嘴有气无力地说:“那是啊,搞不好我们哪天玩着玩着,突然觉得背后有人,扭头一看,*……”

  

  猴子问:“那怎么办?”

  

  大嘴说:“还能怎么办,你搬回去。”

  

  猴子说:“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小鬼已经看上这游戏机了,万一我搬到哪,他跟到哪,怎么办?”

  

  我说:“那你就把这破小霸王给卖了。”

  

  猴子叫起来:“卖!?不卖不卖,坚决不卖,我对这台小霸王是有感情的,童年的纪念啊。”

  

  大嘴不屑地笑:“我估计现在你就是卖,都没人要。”

  

  猴子没听懂大嘴的意思,说:“怎么没人要?别人又不知道有小鬼看上它了。”

  

  “哎。”大嘴一扬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玩意是古董了,现在谁还玩这个啊。”

  

  猴子问:“那你之前还玩得这么起劲干嘛?”

  

  大嘴说:“不是无聊么。”

  

  看这两个人越说没没边,我赶紧把话题给扯回来,我对他们说:“我有了个比较冒险的想法。”

  

  “什么?”

  

  “那小鬼不是不好找么?这游戏机吧,我看也别搬走了,我们就放在这,引他过来……”

  

  我话没说完,猴子打断我:“凡子,我觉得吧,你这个想法不叫冒险,叫找死啊。”

  

  大嘴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说:“胡扯什么,哎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哈,叫那个,那个什么,引蛇出洞。”

  

  猴子反问他:“那万一蛇出洞了,没抓到,反被它咬一口,怎么办?”

  

  我说:“所以我才说冒险嘛。”

  

  猴子张口说:“那这个险也太冒了。”

  

  我忍不住笑:“那这个险也太冒了?你这他妈的说的是什么句?”

  

  大嘴笑:“猴子句。”

  

  三个人讨论了半天,最后猴子同意按我的想法做,把游戏机放在殡仪馆值班室,至于那小鬼来了之后怎么办,我们决定先去问问黄师傅。

  

  谁知去土凹后我们扑了个空。原来在前几天,黄师傅女儿来了,住了几天后,黄师傅和他女儿一块走了,黄师傅的邻居告诉我们,黄师傅要到他女儿那边过年。

  

  猴子看着我和大嘴,捏腔拿调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们的靠山走了。”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走一步看看一步吧。

  

  游戏机仍放在值班室,张阿八打死也不愿再去碰了,倒是我们几个,在大嘴值夜班时,仍会玩一玩,开始因为担心张阿八说的那个小鬼,每回玩起来,心里头还有点七上八下。可过了好些日子,张阿八口中那个眼神阴冷的小鬼,也没在我们玩游戏机时突然出现过,更别提其他时候了,反正这个小鬼,除了张阿八和他老婆看过外,没人再有看到……天晓得张阿八和他老婆怎么会这么倒霉,大概是两口子心有灵犀吧,见个鬼都一样的。

  

  至于那个婴儿小鬼,在这段时间里,也没出现过。猴子猜,估计是我们新埋下的那袋祭品起了作用,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塞了那么多“礼金”给他,总该给咱们一点面子不是?

  

  我们觉得猴子猜得没错,结果我们错了,后来那小鬼变得简直超乎了我们对鬼的所有想象……当然这是后话,在小鬼转变之前,殡仪馆里,还发生好些件与之无关但也能叫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天殡仪馆来了个业务,是个五十来岁的妇女,死因是这样的:上午她去自家菜园里拔白菜萝卜,走到菜园一看,发现白菜被人偷了几棵,就怀疑是在不远处搞菜地的张老婆子干的,(据说张老婆子常爱在菜园里干点顺手牵羊的事)于是这位大妈就放声骂起来,当然没指名道姓,张老婆子年纪虽大,脑子却不糊涂,听出来这是指桑骂槐,不示弱,也跟着骂起来,当然用的也是指桑骂槐法。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骂着,突然,该妇女脖子猛地向后一梗,然后就直挺挺地倒下去了。张老婆子慌了,急忙叫人,送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没救了,准备后事吧。就这么着,殡仪馆的生意来了。

  

  怪事发生在第二天。第二天清晨5点多,天还没亮,守夜的几个人急匆匆地跑来敲值班室的门。这天是大嘴值班,我和猴子都在,听那几个守夜家属说,尸体不见了!

  

  当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诈尸了。三人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跑去灵堂一看,如家属所说,灵床上空空如也,尸体不知道跑哪去了。大伙找了一圈,没发现尸体。大嘴问那几个守夜人,这尸体在灵帐后放着,你们几个在前面守着,怎么尸体没了都会不晓得?守夜家属说,大概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几个人突然觉得困意袭来,眼皮像挂了铅似的,扛也扛不住,这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刚醒来,就灵帐半揭的,尸体不翼而飞了。

  

  猴子想象力丰富,猜测说是不是有人给他们放了迷香,把他们迷晕后,就趁机把尸体给偷走了。他这话一出口,别说,家属还真相信,问大嘴,是不是会有人偷尸体。大嘴狠狠瞪了猴子一眼,说根本没那回事,别听猴子瞎*乱扯,这死人又不是黄金,谁会偷来着。

  

  我觉得蹊跷,,这尸体没了,难道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几个人又不是小孩,就算睡着了,怎么都睡得这么死?也许猴子说得有道理,被人放了迷香。当然,这话我没说出口,尸体是在殡仪馆丢的,不管怎样,如果真是被人偷了,那殡仪馆是丢不开责任的,而值班的大嘴更是要倒霉。

  

  看大嘴还在和家属解释,我拽拽大嘴,说现在什么也别说了,赶紧找尸体先,找不到,就报案。

  

  找到七点多,快八点了,殡仪馆方圆数里找遍了,尸体还没被找到,就在大伙准备报警时,死者的丈夫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人看到他老婆的尸体躺在他们家后面那片菜园子里。

  

  结果你猜是怎么了?那尸体就躺在张老婆子的菜地中央,而张老婆子种的那块萝卜,全被拔了,扔得到处都是,不可思议的是,那死人的双手沾满了泥巴,半蜷握的手掌里夹着几根萝卜叶子。

  

  敢情她死得窝火,死了死了还咽不下这口气,非得跑到张老婆子的菜地来摧残一番才瞑目。

  

  由于事情太过蹊跷,死者家属和张老婆子一家都不能理解,张老婆子一家,认为这是死者家属打击报复,而死者家属呢,则认为是张老婆子一家不愿意赔偿,所以想出这个办法来,想两清。双方吵得厉害,还动了手,最后把派出所的人给请来了。

  

  这一折腾折腾了好几天,最后证明这尸体的确不是人为弄到菜地里来的,怎么解释呢,诈尸呗。这一搞,张老婆子一家害怕了,不知从哪请来个神棍,在家里跳大神,热闹极了。

  

  事后猴子笑说,这张老婆子一家还算走运,万一碰到个狠的,不搞你家菜地,来搞人,那岂不完蛋?可他这话没说多久,张老婆子就病了,说是被吓的,拖拉了一年多,有一天突发高烧,满口谵语,一会说菜不是她拔的,一会又说菜是她拔的,最后喉咙里咕隆了几声,两腿一蹬,咽气了。

  

  张老婆子的死,是因为心里有鬼?还是因为冤鬼报复?讲不好。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几棵白菜么,哎……这世上的事,扯不清,越扯越玄。

  

  殡仪馆这几天热闹之极,因为赵崇汉的独子死了。赵崇汉在我们这是个人物,名气响当当,有头有脸,在镇上很吃得开,他私人承包了一个三星级宾馆,还开了一家饭庄,家底厚实不提,据说背景也很深。

  

  赵崇汉的儿子叫赵力,和我们差不多大,上初中那会我还和他同过班。我印象中,赵力从小身体就不好,个子虽然高,但实在太瘦,浑身上下估计就屁股上能割下点肉,完全就是一副骨架撑着一张皮,一点也不像他老子那般虎背熊腰。

  

  那时我们都知道,赵力有病,但具体什么病大家都搞不清,只知道他每天来上学时都会带着个水壶,水壶装的不是水,是中药。一年后赵力就休学了,说是身体实在扛不住。

  

  那时听老师们议论,说看赵力这身子,估计撑不了多少年,赵崇汉这么厚的家底,就这一个儿子,万一赵力没了,这家产怎么办?赵崇汉怎么也不想着再生一个?其实赵崇汉何尝不想再生一个,问题是赵崇汉根本就生不出来了,这是赵崇汉自己的问题,换过多少女的都不管用,硬是下不到种。这八卦消息来源于我们班的张百知,张百知真名叫张波,我们给他取这个外号,是因为他很能打听小道消息,例如张三的脚心上生了个鸡眼,李四的*里长了个痔疮,诸如此类八卦,他几乎全都知道,尤其难得的是,可靠性几乎百分之百。

  

  百知百知,无所不知,这是张百知对自己的揄扬。对此我们没有任何异议,不服不行啊。

  

  有点扯远了,现在扯回来。赵力死了,自然要送到大嘴这来,赵崇汉有钱有势,办个丧事闹腾点无可厚非,可不知这赵崇汉听了哪个神棍的话,丧事办不够,还非得给他死掉儿子找个媳妇,居然在殡仪馆里搞起了冥婚。

  

  这冥婚我知道,自古有之,以前听王师傅讲故事,还听他说起过老早前在他们老家发生过的一件怪事,就和冥婚有关。

  

  王师傅说,冥婚,在他老家那边叫阴婚,他们那本没这个风俗。那会他们村上有户人家的大儿子在山上砍木头时被木头砸死了,死的时候才二十出头,没结婚,下葬后不久,他母亲就开始做怪梦,梦见自己儿子对她哭诉,在那边一个人好寂寞。

  

  开始他们家人也没太在意,就听家里老人的话,去上坟烧了点纸钱什么的,可上完坟回来后,他母亲这梦还是做,并且家里开始出现一些怪事,例如养的鸡鸭莫名其妙的死掉,大半夜的常听到有人在阁楼上砸板子,咚咚咚的。没办法,这家人跑去找阴阳师傅,阴阳师傅说这事好办,给他讨老婆就没事了,说白了,就是办阴婚。

  

  说来也巧,邻村一户张姓人家上月底正好走了个闺女,年纪和他家死掉的儿子相仿,跑去一商量,张家人也同意了,有彩礼干嘛不要?于是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由阴阳师傅选了个日子,把张家女儿的尸骸挪到那户人家儿子的坟上,把两人埋一块,中间少不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规矩,比如要在挪坟要在半夜某刻进行啊,娘家人要备嫁妆啊(无非是些纸扎品),起尸时娘家人要嚎啕大哭以示不舍啊,而婆家人在合葬时却不能掉眼泪什么的,等等等等,王师傅说记不太清了。反正这阴婚一办完,那户人家就太平了,你说邪不邪门?

  

  猴子也知道这事,所以看到赵崇汉在替他儿子*办冥婚时,私下跟我和大嘴说,该不是这赵力也缠着他老子要给他讨老婆吧?我觉得不太是,因为上初中那会,我们男生几乎个个春心萌动,看到漂亮女生跟狗见到肉骨头似的馋得哈喇子往下滴,一到课间休息就凑上去和班上的美女找话说,唯有赵力,还和美女同桌,却不见他有半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激动,整天平静得像尊菩萨,连话都很少和同桌的美女说,那时大家还给他取了个绰号,叫“色即是空”,简称“色空”。

  

  就赵力这么个人,难道死了以后还会缠着他老子给他找个媳妇?猴子听了我的话,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他晚熟嘛。”

  

  赵崇汉给他儿子找老婆,很麻烦,不但生辰八字要吻合,死的时间还不能超过一个月,这样就麻烦了,我们这就是个鸟大个地方,人就这么些,按他这个要求,活人还不定一下能找到,更何况是死人了?

  

  后来没办法,给赵崇汉出主意的神棍又想了个法子,就是扎个纸人代替,在纸人身上点上与之吻合的生辰,完了和赵力的尸体放一块,办完婚事,一起火化,最后连同骨灰一起埋掉,就可以了。

  

  新娘搞定,接下来就是办婚事了。殡仪馆大门和灵堂处贴上白色囍字,院子上空拉了许多线,窜满了素色的气球,院子当中搭了个戏台,不知赵崇汉他们从哪请了个戏班,一到晚上就依依呀呀地唱,我们听不懂,也不知唱得是哪出,白天不唱戏,戏班的乐团就抱着堆传统乐器尽奏些流行音乐,听上去不伦不类。有天上午我们在殡仪馆看热闹,正巧乐团拉到个曲子,节奏很欢快,我听着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是什么歌,这时猴子应着拍子哼唱起来,还是粤语:“这晚在街中偶遇心中的她,两脚决定不停叫唤跟她回家……”一边唱,一条腿还在打摆子似地抖。我当时正在抽烟,差点没呛过去。

  

  这他妈也太搞了。以前殡仪馆接了大业务,也热闹,但热闹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前所未有过。这场白喜事闹腾了三天,轰轰烈烈,日夜不休,把殡仪馆搞得跟过年似的喜庆,这让前来凭吊的人犯了糊涂,见到赵崇汉一家子,是该说节哀节哀呢,还是该说恭喜恭喜?

  

  赵力入土后,殡仪馆恢复了往日的冷清,搭的戏台和那些乱七八糟的装饰,已被清理掉,看着空拉拉的院子,大嘴对我们说,还真他妈有点不习惯。

  

  一个多礼拜后,王师傅在后山盖庄(修坟)时,遇到了这么件事,和那已死掉的赵力有关。

  

  这天下午,王师傅做完活,已近四点,他收拾好工具,便往回走,刚走出几步,仿佛听到有女人在哭,王师傅觉得奇怪,这怎么回事,拜祭的一般也不挑这个时候来啊,就顺着声音,找过去。他看到一个女人正蹲在赵力墓前,双手掩面,啜泣不止,那哭声,就是这女人发出的。

  

  这女人看上去蛮年轻,穿着让王师傅非常不理解,一身大红。这本来嘛,来拜祭死人,哪有穿得这么喜庆的?

  

  王师傅喊了她一声:“喂。”

  

  那女人听到有人,停下了抽泣,抬头看着王师傅。说到这时,王师傅跟我们讲,他一看到这女人的脸,就觉得不对劲了,虽然这女人长得蛮好,但一张脸看上去却死气沉沉,一点活人的味都没。

  

  猴子听得紧张,问王师傅:“那你知道她不是人了,那怎么办?跑?”

  

  王师傅一瞪眼:“跑?这个时候跑不得哟。”王师傅告诉我们,当时他就装出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模样,跟那女人说,天快黑了,赶紧回家去吧,那女人却用袖子抹着眼睛(王师傅说,压根没看到她有眼泪),跟王师傅说她回不了家,家里那个不要她了,边说还又腾出手指了指赵力的坟。

  

  王师傅陡然明白了,敢情眼前这个女人,竟是赵崇汉给他儿子弄的纸人老婆!讲到这,王师傅又跟我们说:“你们几个伢崽子也晓得,我怪事见得多啊,但这种事,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我听得脊背发凉,问他:“那你怎么办?”

  

  “怎么办?”王师傅晃着脑袋说:“冇办法哟,那个时候,不怕你们几个伢崽子笑话,我两扎噘(两条腿)都有点发软了,头上那个虚汗哦,一阵一阵地往外冒。”

  

  大嘴递给王师傅一支烟,笑着说:“不笑不笑,你够胆大了,要换做我们,吓尿裤子了都讲不定。”

  

  王师傅点了烟,接着说,他当时懵在原地,跑又不是,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会,才提着胆挤出一句话,那我就先走了。说着,王师傅就要转身跑人,那女人见王师傅要走,忽地一下站起来,伸手想要抓王师傅,嘴里还说,大哥,要不你带我走吧。王师傅见那女人一只白苍苍的手向自己伸来,头皮都要炸开了,想都没想,一把握住肩上的铁锹就往那女人头上劈过去,哧地一声响,王师傅感觉铁锹像劈到一个纸壳。这时,他看到,那女人像风筝一样飞出去,旋即在空中化成一片烟灰,飘得到处都是。王师傅没敢多看,兔子似地窜下了山。

  

  王师傅告诉我们这件事时,正是他撞邪后的第二天,说完这事后,他还特意带着我们上山去看了。在赵力坟墓不远处,果然有散落的烟灰,就像才烧尽没多久的那种。

  

  猴子打趣王师傅说:“王师傅,你劈了赵力老婆,不怕他来找你报仇哇。”

  

  王师傅脸色有点不自然,嘴上却硬:“这个怕什么哟。”

  

  我赶紧说:“这个根本不用担心,我就说吧,赵力对女人压根没兴趣,你们看,现在烧成灰了都没兴趣,要不这纸人也不会跑到外面来哭不是?”

  

  听了我的话,王师傅脸色稍有缓和,后来还悄悄拉住我,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怎么知道那赵力对女人没兴趣。我说王师傅你就放心吧,我和赵力曾经是同学,对他还是有点了解的。王师傅这才彻底放了心,笑呵呵地掏出烟递给我,原来他的确是怕,哈哈。

  

  这事以后,我们对那些纸扎品有了些恐惧,尤其是纸人,天晓得这玩意什么时候就活过来了。大嘴他们办公室里还存着些这些东西,放在墙角,以前看着没啥感觉,自从王师傅这次撞邪遭遇后,几个人一看到心里就发怵,于是大嘴捡了个大蛇皮袋,裁开后把这些纸扎品都盖了起来,眼不见为净。

  

  殡仪馆对面两百米处,有个水库,发电用的,淹死过不少人,大部分是游泳溺死,个别是因为想不开自杀,还有极个别淹死在里头的,既非因为游泳,也不是活腻了要自杀,而是在岸边走着走着,不晓得怎么回事,就下去了……

  

  据说这水库里有怪物,我们当地人称之为“水猴子”。传说水猴子外形有几分像猴,因此得名,生活在幽深的山潭里或山间的水库中,力气很大,喜欢害人,如果你在有水猴子的水域中游泳,不幸被它发现,拽住了腿,那你就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十有八九要完蛋。水猴子不但爱在水中拽人,有时在晚上,还会跑到岸上来溜达,碰到好欺负的人,就会将其扯下水,把人淹死。

  

  当然这只是据说,究竟水库里有没有水猴子这东西,大家谁都没见过,至少在我认识的人中,没人见过这玩意。记得上高中那会,我和几个同学,还曾来过这游过一回泳,什么事都没发生,当然我们也没敢游出多远,只在近岸处扑腾了一会,就上岸了。

  

  这天送到殡仪馆来的死者,就是淹死在这水库里的。死者是个老头,六十来岁,自打退休后,就爱在来这水库钓鱼,一钓钓一天,早出晚归,寒暑不辍。我们见过这老头许多次,骑着辆老式的凤凰牌自行车,后座上系着钓鱼用的家伙,哐啷哐啷地经过殡仪馆,大嘴每回见到他,都忍不住跟我们嘀咕:“这里头的鱼能吃么,这老头,咳咳……”

  

  听这老头家属说,这天一大早,老头和往常一样,跑来水库钓鱼。天很冷,家人劝他别去,老头不愿意,非要去,谁说也不听,结果这一去,到了晚上七点多还没回来,平时老头在这两个小时前就回来了。家人急了,跑去找,看到老头的自行车,还有摆在岸边的小板凳和打开的包,用来装鱼的小竹篓子还泡在水里,系着绳子,一头拴在自行车上,竹篓子里有两条手掌长的小鱼。可老头,却不知所踪,连同他的鱼竿。

  

  家属找了一夜,没找着,急了,第二天大早就去报了警。警察来后,根据脚印判断,认为是老头在钓鱼时,钓着了什么大东西,结果吃钩的没拉上来,老头反被连人带杆拽进了水里。

  

  水库的水深有十来米,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尸体打捞成了大问题,折腾到下午,尸体终于在水库北角浮了水面,被泡得像发了酵,身上的衣服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扯得破烂不堪。

  

  尸检时发现,老头的脸上、颈脖,和手上,发现有明显的抓痕和咬痕,在其右大腿的外侧,更是有一块肉被撕咬了下来,创口深可见骨。这肯定不是人为的,而是某种动物所干,这时有人提到了水猴子,说以前这水库里死了不少人,都是水猴子干的。可奇怪的是,以前那些淹死的人,身体都是好好的,根本不像这老头一样,被抓咬得一塌糊涂,难不成这老头的肉香?这事谁也说不清,唯有抓到传说中的水猴子,才有的解释。

  

  可这水猴子要怎么抓呢?开闸泄水?这肯定不行,镇上的用电就靠这座发电水库了。后来又说要到省里去请潜水员来,结果因为天气太冷,作罢了。最后在水库岸边,在禁止游泳的警示牌旁,又竖起一块牌子,上书:禁止垂钓,如有意外,后果自负!

  

  当然这是后话,在这老头被送进殡仪馆后,当天晚上,出了一件怪事,不过和水猴子无关,大概也和这老头无关。

  

  这天晚上是大嘴值班,除了我和猴子大嘴,刘俊也来凑热闹了。四个人窝在值班室,照例炖了个火锅,搞了小酒,四个人海吃胡侃,非常惬意。

  

  大概在十点半多的时候,我接到郭薇的电话,她说她过来了,就快到大门口,让我去接她。我吓了一跳,这丫头哪根神经短路了?这大半夜的,居然自己走到殡仪馆来?

  

  我没多想,挂了电话,拔腿往外跑,跑到大门外,左看右看,没看见人,我意识到,我被这臭丫头给耍了。拨通郭薇的手机,臭丫头笑得咯咯的,我本想佯怒,教训她一番,岂料几个回合下来,我就败了,臭丫头嗲得让人受不了。不过话说回来,嗲归嗲,本人那是相当地受用。

  

  挂了手机,我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在大门口杵了大概有十来分钟,脚冻得发麻,几乎没了感觉。我使劲跺了跺脚,隐隐生痛,刚转身要往院子里走,忽然感觉有人在我肩头轻轻拍了一下,我下意识扭回头去看,没人……我愣了几秒,心跳开始加快,扭头要跑,才迈出一条腿,却不想撞到一个人身上——千真万确,我感觉是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因为跑得太急,撞得突然,我差点摔倒。

  

  可在我站稳身体后,才发现在我面前,压根没有人。我前后左右看了个遍,的确没人。

  

  我脑子有点发懵,几乎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跑回值班室的。只记得我一冲进屋,就大力把门关上,靠在门后,大口喘着粗气。我的举动把大嘴他们吓了一跳,三人看着我,十分惊诧。

  

  “哎你怎么了?郭薇呐?”猴子问我。

  

  “撞鬼了!”我用力甩了甩了头,感觉冷得厉害,我走到桌前,端起刘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白酒,一股辛辣从嘴到喉再入胃。舒服了些。放下杯子,我跟他们讲了我刚才的遭遇。

  

  “还会?你什么都没看到?”猴子以为我在演戏。

  

  我嘘了口长气,说:“连个鬼影都没,但就感觉有人拍了一下,然后我就撞到一个人身上了,绝对不会错,是一个人的身上。”我心有余悸,声音在抖。

  

  刘俊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朝门外看了一眼。

  

  “哦!”不知刘俊看见了什么,他惊呼起来,飞快地把门关上,又插上了插销,他动作很急,可关门却很轻,似乎怕惊动到什么。

  

  猴子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探身往门口看,问刘俊:“你不会也见鬼吧?”

  

  刘俊一改平时的嬉皮笑脸,压着嗓子说:“外面有东西。”

  

  “开什么玩笑。”大嘴不信,不慌不忙地走到门口,刚想开门,被刘俊拉住了手。

  

  “不要开!”刘俊说。

  

  “哈哈,妈的,你演得太像了!”猴子哈哈地笑起来,他也以为刘俊在开玩笑。

  

  我就站在窗户旁边,稍稍抬起一点窗帘——我看见五、六个身着白色殓服的“人”,在院子中央,手拉着手,像抽了风似地在原地蹦啊蹦,诡异极了。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么多“人”,在院子里蹦跳,动静理应不小,我的听力没有任何问题,可现在,我却听不到任何他们发出的声音。我摔下窗帘,转过身,瞪大眼睛,忍不住骂了声:“*!”

  

  “看到了?”刘俊问我。

  

  我点点头,才恢复正常的心跳又剧烈起来。猴子和大嘴被我和刘俊搞得莫名其妙,大嘴不耐烦了:“我说你们两个神神叨叨的,搞什么哦,我看看。”说着,他走过来,伸手拨开我,猴子也赶紧绕了过来。

  

  “*!”猴子和大嘴的第一反应和我一样。

  

  “这这这……这些人从哪里钻出来的?”猴子惊骇得有些磕巴了。

  

  大嘴竖起食指,强作镇静,跟我们说:“冷静,冷静。那个,是不是守夜的家属?”话刚出口,他自己也不相信,摇了摇头。

  

  刘俊侧头想了想,急忙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才放到眼前,就小声叫起来:“他妈的,没信号了,赶紧看看你们的。”

  

  我们的手机也没了信号,信号零格,我抱着侥幸拨了个号码,失望。

  

  “这他妈的撞得是什么邪?”猴子一脸错综复杂。

  

  没人说话,我想起灵堂那边的守夜家属,问大嘴:“灵堂那边怎么没动静?”

  

  大嘴皱皱眉,将窗帘掀起一条缝,飞快地往外瞥了一眼,转回头说:“不知道,没动静。”

  

  刘俊问他:“那些东西还在?”大嘴点点头,走到椅子前坐下,点起了烟。

  

  四个人围坐一圈,抽着烟,面面相觑。怪事我们见过不少,可今天这阵势,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怎么办?”猴子问,也不知他问谁。

  

  “冲出去?”刘俊看上去镇静了不少,又开起了玩笑。

  

  大嘴叹口气,说:“等天亮吧。”

  

  猴子问:“万一他们跳进来了怎么办?”

  

  “凉拌!”大嘴苦笑。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一点过九分。”我说,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猴子把头往后一仰:“漫漫长夜啊,怎么过哦。”

  

  刘俊说:“睡觉。”

  

  猴子摆正身子,瞪着刘俊:“你睡得着?”刘俊没说话,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

  

  大嘴看上去淡定了许多,他拿起筷子,从火锅里挑起一根煮烂的青菜,边往嘴里送边说:“继续吃我们的吧。”

  

  四个人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味同嚼蜡。猴子不停地看时间,又跑到窗口去看。

  

  “我的个天。”猴子骂咧咧的:“还在蹦,他们不累啊我*!”

  

  大嘴问我:“今天农历几好?”

  

  我回答他:“鬼记得农历多少,应该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刘俊伸了个懒腰,将身体绷在椅背上说:“快一点了。”

  

  猴子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大嘴烦他,骂道:“我说你他妈的就不能安静点么?”

  

  猴子笑:“我想安静啊,可两条腿不听使唤。”

  

  大嘴抓起一片菜叶子朝猴子扔去,猴子伸出两根手指去夹,居然被这小子夹住了。猴子很得意,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从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

  

  声音很轻,但完全可以听到。

  

  “有人!”大嘴惊呼。

  

  “嘘!”

  

  哆哆哆……又是几声,仍然很轻。

  

  “谁!”大嘴冲门口问了声,没人答应。

  

  过了会,敲门声消失了。屋子里出奇得安静,只听见电火锅发出微弱的吱吱声。

  

  “去看看?”刘俊提议,无人响应,于是他也没动。我壮起胆,走去窗口看,却惊讶地发现,院子里的那些怪人,已统统消失不见。

  

  “没了!”我告诉他们。

  

  “什么没了?”大嘴问。

  

  “院子里那些东西。”我回答。

  

  几个人赶紧围上来看。

  

  “哎,真没了!”猴子惊呼。

  

  “那刚才敲门的是什么?”刘俊随口问。

  

  大家心知肚明,半响无声,良久,大嘴说:“要不出去看看?”四个人面面相觑,非常犹豫,该不该开门出去?

  

  “要不还是,等天亮吧。”猴子说,大家没异议。

  

  回到座位上,火锅里的汤已快被熬干,里面的食物面目全非,我顺手关掉了开关,猴子用筷子在里头胡搅,开始讲他小时候吃火锅的事,我们听得心不在焉,离门口最近的刘俊总是有意无意地往门角瞥。

  

  猴子岔开话题无果,没了劲,就闭上了嘴。房间陷入一片死寂,气氛诡异。

  

  空气很浑浊,我觉得有些气闷,掏出手机来看,“快两点了。”我告诉他们。

  

  “妈的,想上厕所了。”大嘴突然蹦出一句,说完,皱了皱眉。

  

  “用这个装。”刘俊指指放在墙角的空酒瓶。

  

  “我想搞大的。”大嘴愁眉苦脸。

  

  刘俊笑:“你还真会挑时候,去厕所吧。”

  

  大嘴没动,想了想,眨眨眼说:“要不委屈你们一下,我拿塑料袋装?”

  

  “*!”我们一起骂起来,“不行不行,你他妈想熏死人呐!”

  

  “哎哟。”大嘴按住肚子,龇牙咧嘴地说:“急,怕是拉肚子了,不行,不行。”说着,大嘴从地上捡一个塑料袋,要往墙角跑。

  

  刘俊赶紧一步跨过去,把塑料袋从大嘴手里扯下来,说:“去厕所!”

  

  “哦哟,不行了不行了,要不你们陪我一起去?”大嘴被憋得五官都拧了变了形。

  

  见我们都不做声,大嘴急了,说:“不说话我就地拉了!”

  

  眼看这小子开始解皮带,我赶紧说:“别别别,我陪你去。”在这密闭的小屋子里,本来就不透风,还开着电暖器,这小子一泡屎下来,还不得被他熏背气去?反正我也正想小便,就顺便吧,至于外面还有啥玩意,管不了这么多了!

  

  “我也去吧。”刘俊说:“正好撒泡尿。”

  

  猴子闻言,也赶紧说:“那我也去!”

  

  好嘛,大家一起去。

  

  大嘴憋得要疯了,听我们这样说,一把抄起桌上的报纸,冲到门前拉开插销,呼地把门拉开。一阵冷风从门口灌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快呀!”大嘴顾不得看周围的动静,颠着碎步朝厕所跑去。

  

  进了厕所,这小子连门都不关,扯下裤子就稀里哗啦起来,那动静,真他妈妈的。刘俊背过脸,露出恶心的表情,叫道:“他妈的大嘴,关门!”

  

  大嘴嗯嗯啊啊地回答:“我说你们,就将就将就吧……嗯,哦……痛快!”

  

  院子里空空如也,铁门外有路灯照进来,并不太黑。猴子把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勾着脖子,四处乱看,看上去贼头贼脑,不知是冷还是紧张,他的身体在抖个不停。

  

  “好像没什么啊。”猴子说,声音抖比身子还厉害。

  

  “嗯,估计都走了。”我说。

  

  只听到一阵冲水声,我扭头去看,大嘴已经拉完,正在穿裤子。

  

  “这么快?”猴子问他。

  

  “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嘴的脸上一片轻松,一边说,一边走出来。

  

  “真他妈臭!”我走进厕所,用手捂住了鼻子。刚拉下拉链,刘俊进来了,说:“让让,一起吧。”我刚往边上挪了挪,猴子也挤进来了,说:“让让让让,一起一起。”

  

  这下好,三个人一个坑,我站中间,猴子刘俊站两边,一起尿。刘俊解着皮带,嘴里蹦出一句:“三个娘们没好话,三个爷们比屌大。”

  

  猴子随口接道:“谁比得过你啊。”

  

  “哈哈……”

  

  “你他妈小心点,尿到我身上了。”

  

  我们在厕所里哄笑,站在外面的大嘴,却仿佛充耳不闻,背对着我们,不知再想什么,入神得很。我走到他身后,拍了他一下。大嘴猛地一抖,惊呼了声,被我吓得不轻,回身看见是我,骂起来:“我*,会吓死人的晓得不?”

  

  我问他:“你干嘛呐?”

  

  大嘴朝灵堂那边努努嘴,对我说:“喏,你看,那边怎么没灯啊?”我这才发现,原本应该灯火通明的灵堂,此刻却看不到有灯光,只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大的轮廓,矗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寂静非常,妖异难言。

  

  “喂,你们两个,看什么?”猴子和刘俊从厕所出来了。

  

  “灵堂那边没光,好像没人了。”

  

  “哎,真的,我*,他们不会被……”

  

  “过去看看吧。”

  

  大嘴从值班室拿来手电筒,四个人下了走廊,大嘴用电筒往灵堂照去,大家停下了脚步——灵堂大门竟然是紧闭的,一把大铁锁挂在中央!此情此景,让我想到在不久前,我和猴子买夜宵回来所遭遇的情形。难不成又时空错乱“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猴子把头皮挠得咯吱作响。

  

  刘俊小声说:“我估计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我们在被那玩意搞;二,就是他们(守夜家属)……”说到这,刘俊没讲下去,大家都明白。

  

  “怎么办?”大嘴的手在发抖。

  

  “要不我们走?”我说。

  

  “走?”

  

  “嗯,我们回镇上去,叫些人来。”

  

  大嘴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

  

  四个人战战兢兢地穿过院子,上了车,大嘴的手抖得厉害,钥匙插了几下才插进去,掉转头,驶出院子,出了大门,往城区驶去。

  

  可怪事又发生了!

  

  路旁的景物居然与平时截然不同!公路两边的大树,以及熟悉的建筑物,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魆魆荒野,混沌无边。面前的路好像没了尽头,仿佛要延伸至另一个世界,几盏昏黄欲灭的路灯,立在公路两旁,像高高挑在半空中的鬼火灯笼。大嘴刹住了车,一脸惊骇,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粒。我放下车窗,窗外死寂无声,空气阴冷非常,我打了个寒颤,忙不迭地把车窗关上。

  

  “是我们中招了。”刘俊肯定地说。

  

  我摸出手机,依旧没有信号,时间是凌晨两点四十六分。

  

  “现在怎么办?再回去?”猴子问大嘴。

  

  “回去……”大嘴敲着方向盘喃喃自语,表情十分茫然。

  

  “要不就呆在车上吧,快三点了,再等等,等到天亮就好办了。”我觉得这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没人有其他意见。

  

  四个人坐在车里,发着呆。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有些困意,本想就休息一会,谁知一闭眼,就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直到猴子一声大叫,才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发现天色已朦朦发亮,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往车窗外看了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我们车头朝对的方向,居然和去城区的方向相反,也就是说,凌晨时我们根本就是在南辕北辙。

  

  “被鬼迷了,我们!”大嘴言之凿凿地得出结论。

  

  废话不是么!

  

  鬼打墙!

  

  回到殡仪馆,一切如常,灵堂还在,守夜的家属也一个没少,大嘴舒了口气。一个守夜的人(是死者家的一个亲戚,来帮忙的)正巧从灵堂内走出来,看到我们,走过来搭讪,问大嘴:“你们昨天晚上出去了?”

  

  大嘴点点头,问他:“你晓得?”

  

  那人说:“嗯,晓得啊,车子那么大动静,我一晚上都没睡,你们跑哪去潇洒啦?”

  

  “潇洒?!”大嘴几乎蹦起来,问那人:“我说,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看到什么来着?”

  

  “看到什么?”那人被大嘴问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左右看了看,说:“什么都没啊,就晓得你们出去了。”

  

  大嘴没吭声,那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呵呵地拍了拍大嘴的肩膀,说:“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和你们领导说的。”他还挺仗义。

  

  大嘴哭笑不得,只得点头,掏出烟,递给那人一支,那人接过烟,别在耳朵上,又拍了拍大嘴的肩膀,转身回灵堂去了。

  

  回到值班室,四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东倒西歪,哈欠连天。

  

  猴子用力抹了抹眼睛,愤然骂道:“妈了个B的,敢情昨天晚上就我们四个被玩了。”

  

  刘俊笑了笑,说:“还好了,只是被玩。”

  

  猴子郁闷:“以前也不是没撞过鬼,但没见过这么玩的,这不是折腾人么?”

  

  八点半,老猪来接班。

  

  大嘴开车带我们回到城区,吃了早饭,就各自回住处去了。上回因为那小鬼,我和猴子都搬到了大嘴那住,住了几天也没见出什么事,我就搬回自己房间去了,猴子在大嘴那住上了瘾,赖着不走,大嘴乐得有猴子做伴,并不赶他,两个光棍相依为命,天气太冷,两个人还要睡一张床上,真是阿弥陀佛。

  

  回到房间,我刷了牙,用冷水洗了把脸,没热水洗脚,又懒得烧,就这么上了床,两脚冰凉。也许是用冷水洗脸的缘故,上床后,我睡意全无,就点了支烟,靠在床头上胡思乱想——想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时我们的种种遭遇,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些神神鬼鬼,究竟凭借的是什么力量,把我们弄得这么稀里糊涂,晕头转向,乃至于所有的感官系统都混乱了,转念又想,幸好这些东西只是在“和我们玩”,若碰到个狠的,要取我们的命,岂不是易如反掌?想到这,我头皮隐隐作麻,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不知过了多久,我睡着了,又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醒来,毫无征兆,就这么一下睁开了双眼,非常清醒。

  

  我穿好衣服,没有洗漱,就出了房间,下了楼,走到马路上。天色非常昏暗,四周笼罩着一层淡紫色的雾,悬浮在眼前,我伸手去抓,雾气飞快地游走,像活的一样;目力所及,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周围的商铺大门紧闭,路灯没有开,一片朦胧凄冷的景象,让人仿若置身死城。我正奇怪,彷徨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从我身后突然窜出一个人来,一把拉住我,把我往路旁的一棵大树下拽,我并不吃惊,只是问他拉我做什么,那人告诉我,现在城里到处都是“鬼”,得赶紧跑,我举目四望,并没有看见什么,刚想问他,却被他摁倒在地上,他在我耳边轻语:嘘,别做声,它们来了。我略抬起头,才看到,在马路正前方,出现了几十个“鬼”(这些“鬼”我不知如何该形容,反正在梦里,我看见它们,就确认它们是“鬼”),正一摇一晃地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紧张极了,心砰砰乱跳,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那人告诉我,遇到这些“鬼”,得赶紧趴下来,它们是瞎子,看不到人,只能闻到气味,如果趴下,它们就闻不着了。我听他的话,和他一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马路上的“鬼”越来越多,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却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我感觉身体在发热,汗一阵一阵地往外冒,我热得不行,面颊滚烫,我把脸贴到地面上,却不想泥地也是热的。

  

  我觉得奇怪,正想问那人怎么回事,扭头一瞥,那人却已消失不见了。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害怕起来,心扑腾得厉害,想跑,又实在没胆子站起来,只好这么趴着,开始还敢偷偷往马路上瞥,到后来,索性不再看,闭上眼睛,不一会,居然昏昏欲睡。迷糊中,我听到一阵汽车喇叭声,睁开眼,我惊喜地发现大嘴的车正朝我这边开来。救星来了!我欣喜万分,顾不得会被那些鬼发现,慌忙站起身,冲车挥手:“大嘴,我在这!”

  

  车开到我身边,嗞地一声急刹,我忙不迭地拉开车门,跳了上去。才上车,我愣住了,开车的,并不是大嘴,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大晚上开车,居然还带着一个大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我问他,你是谁?那男人并不吭声,而是缓缓地把头转向我,摘掉墨镜,刹那间我看见他的脸,惊骇得差点昏过去,这个人,居然是上个月殡仪馆收进的一个死者!

  

  然后我就醒了,醒来后浑身淌汗,嗓子干得冒火,两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刺痛。

  

  原来是个噩梦。我摇摇头,深吸了口气,拿过摆在床头的纯净水喝了几口,喝完水,我拿过手机,才开机,手机就响了,是郭薇打来的。

  

  “非凡,在干嘛呢?”

  

  “我在睡觉。”我的声音十分嘶哑。

  

  “你嗓子怎么啦?又抽多烟了吧?”

  

  “没,感觉有点不舒服。”

  

  “啊!我等会过来,你别乱跑。”

  

  “嗯,好的。”

  

  半个小时后,郭薇来了,看我面红耳赤的模样,赶紧摸我额头,“好烫,你肯定发烧了,走走走,穿衣服,去医院。”

  

  “哎,没事,你去帮我买点感冒药,吃完就好了。”

  

  “不行不行,这么烫,烧傻了怎么办,别啰嗦了,快穿衣服!”

  

  我拧不过她,只得穿上衣服,下了床,感觉两只脚像踩在了棉花上,一点也不着力。我晃了晃,郭薇赶紧扶住我,说:“你看你看,站都站不稳了,还不去医院。”

  

  到了医院,一测体温,乖乖,三十九度多。挂了两瓶水,从医院出来,已经快八点了,人病了,胃口也就倒了,郭薇替我买了些粥回来,我勉强吃了半碗,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也不知郭薇是什么时候走的。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郭薇的电话叫醒的,醒来后感觉好了很多,有想吃饭的欲望了,只是嘴巴发苦,脑袋沉重,走起路有点发飘。如此折腾了几天,才算好彻底。

  

  这次生病,不知是被那些鬼东西害的,还是因为着凉所致。不过大嘴他们都没事,就我一个倒霉,想起来,实在郁闷。

  

  这次遭遇,算是我们所有离奇遭遇中最诡异的一次了,想来令人难以置信,说来别人也不愿意相信,我和猴子曾有心探究更深一层的原因,费了不少功夫,最后却竹篮打水,大嘴笑我们,这不是吃饱了撑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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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刚发现上面的标题栏里面不能发太多的名字,发在这里吧。

  

  婴灵作祟、供死人的阴庙、奇香寻尸、火锅里的死婴、和亡魂喝酒的老耿、殓妆师的恐怖经历、再遇小鬼、冥婚、水猴子奇闻。至于都是在哪里的,我想各位心理有数了,我就不多说了……好了……上传……——星梦晴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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