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孔子帝国 > 第一章 鲁阳城 6 山有扶苏,欲说还休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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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贡在自家商号没好气训斥仆役的时候,郢都城内,一座宅院中。

  这里离令尹子西的府邸不远,当然也离上次子贡在郢都遇见巫先生的小巷不远。但和气派瞩目的令尹府不同,虽然仅仅数街之隔,这里却迅速被偏僻的小巷和丛生的植物所隐藏,一堵看似破旧的墙垣,却严严实实,难以一窥院中究竟。

  然而进了这庭院,却是另有洞天,不似外面所见那样的寒酸,俨然一处贵族居所。唯一不寻常的是,这样一处地方,却无其他高门大户那样的僮仆成群,热闹非凡景象。反而是巴不得人越少越好,越不引起他人注意越好。

  偌大的庭院,竟无比寂静,但干净整洁的台阶,和屋堂内传来的一两声人语,证明这里是有人居住,至少是常有人在此出现的。

  “陈蔡之围,终究是步险棋,你怎能断定子贡必会到郢都?”说话者是一名女子。只见一名年约三十余岁的美妇一边斜倚屋堂榻上,一边逗弄笼中的鸟儿问道。

  “说实话,我并未料到定是他来郢都,若当时情景,孔门无一人挺身而出,这样的孔门,也不足以值得我帮他们得封,也不配成为我的助力了!”榻对面跪坐的灰衣男子昂声道,显然是对自己的筹策布置极为自信得意。

  “这每一步,都需严丝合缝,差池一毫,你十多年心血便是白费,我该吹的风已吹,该演的戏已演,可后天的朝堂,他果真能如你所说,允了鲁阳之事?”那美妇不以为然啜了口茶说道。

  “最高明的说客,不是话入人耳,而是达于鬼神,潜入无间影响人心和决策。子贡虽然聪明,可这般大费口舌欲说服他,终究缺我这一把火,人心皆有利益向背、皆有心事忧惧,至于他是否能应允,我不敢确定,算来子贡做到了六成,我也只能说做到了八成,你对他的作用又增加了一成。”

  他们口中的他,无疑便是楚国的令尹,子西大人了。而这灰衣人与美妇屡屡提及子贡到郢都之事,但子贡在郢都所见之人亦有限,可见这灰衣人若不是巫先生,也当时与巫先生关系极密切之人。

  “你,子贡、他,皆是聪明人,难不成楚王就是个蠢人,如此心甘情愿?”

  “不,熊壬才是最大的智者。”那灰衣人平静的答道。

  当时之人,对人称呼,多以字敬称,对国君直呼其名那更是大逆不道不可想象,如子贡这般的读书人,若看不上某个君主贵族,也大多只能腹诽,出口仍得称呼其尊号。那男子不称楚王,单呼他熊壬,显然是压根不认他这个楚王的身份。

  “若无他阻拦孔门得封,熊壬交给孔门的这块土地,将带给熊壬和大楚无尚的荣耀,可惜他子西看不透,硬要毁了熊壬的一番长远苦心!而我助封孔门,剩下就看是孔门为我所用,成就大事,还是我为子贡所败,替他孔门和熊壬做嫁衣了……”那男子喃喃叹道。

  “子西也非蠢人,只是凡事只看楚国眼前的利益罢了!不过话说如子贡这般的人,他岂会因为你一席话,就轻易相信我们能够左右鲁阳封地一事?”美妇赞道子贡,不忘替子西回护几句。

  “你若是好奇想见见他,可以直说,断不需这样顾左右而言他!”他如同一把洞察人心思的刀,一下听懂美妇的弦外之音。

  “知我者还是非一母所生的兄长莫属!能入你布的这个局的人,岂是凡物?这样的人物,我当然想一睹其风采!”那女子言笑吟吟,看来和她说话的男子,当是她的胞兄无疑,只是看她跟着灰衣男子说话的神态,却又毫无兄妹之情。这一男一女却似两个彼此包含敌意毒怨,却因一些共同利益,而不得不隐藏起来这份心思而绑在一起的人。

  “无骄已经去找过子贡了,你且注意看好她,别让她小姑娘家坏了事。”

  这男子所说的无骄,正是刚刚去找过子贡的楚无骄。

  “是吗?这么说来,我二人为了这子贡,还要争上一争了!”那美妇冷冷笑道。

  “我不过欲见一见子贡这个人,南子可以见孔子,我见一见这子贡莫非就能怀上个孩子?无骄小小人儿,还能贱到和男人一次见面就魂不守舍跑去自荐枕席?我们做女人的,也被你们想得忒龌龊了些吧?你先前让我勾引他兄弟二人,但其年龄相差又如同父子,那手段何曾不龌龊?“齐人命昭伯烝于宣姜,不可,强之。”你们男人为了大事,可真舍得让女人赴汤蹈火”那美妇冷冷笑道,回过头去,继续逗弄笼中的鸟儿。

  齐人命昭伯烝于宣姜之事,却是说二百年前,齐僖公时候齐国和卫国之间一段史实:宣姜是齐僖公之女,姻亲政治而被嫁到卫国,本将嫁给卫国太子卫急子,却被其父卫宣公看上而夺子之妻,生子卫寿、卫朔,这太子卫急子不但失去妻子,还被宣公和宣姜合谋杀死,后来卫朔即位后引发了卫国内乱,因这卫朔算是先世齐僖公外孙,此时齐国国君是齐襄公姜诸儿,卫朔便是他的外甥,且齐国欲干涉卫国内政获利,齐襄公便强迫自己的姐姐宣姜与卫公子顽即昭伯通奸,理由亦极简单和冠冕堂皇,说当初宣姜本来要嫁卫急子,结果被公公卫宣公占为己有。现在宣公已死,宣姜与公子急的婚约仍属有效,急子去世,其弟公子顽有必替兄长完成婚约。于是齐襄公强迫宣姜与其通奸后又强迫婚姻。因公子顽辈分低于宣姜,故以下通上谓之“烝”,就这样,齐国卫国的政治斗争,上演了一场所谓“命昭伯烝于宣姜”的荒唐闹剧。

  这美妇所言她哥哥也即这灰衣男子早年曾让其为一件大事而去先后勾引一对兄弟,与齐襄公作为兄长命令自己的妹妹做一件龌龊事如出一辙,但听其愤恨非常,却不知所述详情当为何事。

  “阿萝,当年的你,并非这般模样!”那男子叹道。

  “我如今模样,岂不正是当年你们让我潜伏归楚时候,希望我成为的样子?只怕再放荡轻佻些,才符合你们心思吧!”美妇也柳眉挑起,眼神似笑却又如刀。“你放心,我若是现在这副模样在他面前,他断不可能续娶了我,你也不可能高坐在这。”

  “你知道,我所说并非如此。”那男子依然神色平静,似浑然不受美妇怨毒之情的影响。但言辞间却是责备和叹息之情。

  “不错,我岂不知你说的什么意思?十六年前,我还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姑娘,凡事听我的哥哥们为我拿主意,十六年后,那个小姑娘长大了看清了一些人的嘴脸,从此打定主意,凡事要先可我自己的心!对看着顺眼的人一副模样,对看着不顺眼的人又是另一副模样,我而今对你的这副模样,不像以前那样让你顺心了对吗?我不过也是你们的一颗子,这些年,虽未能全部可了兄长你的意,但帮你装神弄鬼干的也不少了!”

  “大事将定,事成之后,我做兄长的,岂能不让自己妹妹可心遂意?这些年为兄确实有些不择手段,但上天给了我们这样的命运,我们又岂能回得到过去?你尚且有亲情天伦可享,我却是身陷幽冥,人鬼不如……”那男子说到这里,痛苦的闭上眼睛,似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涌上心头。

  “我又哪里有天伦可享?跟他我何曾可以说清这些实情?跟无骄,也是貌合神离……”美妇一时也被男子的话语触动,对他的言辞也柔和了些,不似刚才那样冰霜剑戟。

  “当年潜伏归楚,本不可动情,你……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你也莫把这份旧事迁怒到无骄身上,她终究是孩子……”

  “这会你却捡起了当她的舅舅的良心!可比她的亲爹爹对她还要关心……”

  “他只是,不知道而已……大事成功之前,我不能告诉他,不然若他乱了方寸,不忍下手,父亲九泉之下何以瞑目!”此处所言之“他”,却又与前面称呼子西的“他”有所不同了。

  男子方才这番话,神情言辞极为决绝坚忍,转口却又言辞温和道:“终究是大人的恩怨,不要让无骄小孩子牵涉受苦了……”

  “我何曾与她争竞?她的那份心思我岂不知?她启程的行装盘缠,我都已经替她置备了呢。”美妇虽然言辞中已经柔缓,但提到楚无骄,却是不知何故言辞中怨恨流露。而这,也只有多年前身涉其中的人,才能知道内情原委了。

  “只是,你莫以为我这是回心转意,还会凡事听你这个哥哥。我为鲁阳,和你为鲁阳,目的不同……”那灰衣男子闻此也不言语,只是闷头又饮了一杯茶。

  “一会你离开,我且在这等着见一见那位端木子贡,算来,他还和我的一位故人有关呢。”

  “你既早打定主意,何须方才那样言语试探问我……只是见面你且晓得分寸,不要坏了大事!”那灰衣人起身,戴上斗笠,推门而出,看了下门口四下无人,方缓步拐入巷角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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