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个忙秋里，阿宁和吴艮带起来的这一批里约，樊迟使用起来越来越顺手，在众人配合下，建渠、耕田、播种、掘井、施肥各项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秋分时节，天气开始转凉。匡邑最后的一条水渠干渠正在开挖。人们的秋耕也进入了尾声，通过端木家族的商业网络，购买来的大批麦种也已经种下。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田里，还有悠闲的牛在慢慢悠悠的耕田耙地。
当时牛尚且是一种比较少见的大型牲畜，之前耕田，大多是使用人力，但铁质农具和牛耕的出现，带来的丰产高产，让人们往往喜欢在自己的名字中加入这两个字，如同后世之时尚。譬如孔门的弟子司马子牛，他的本名是耕。另有冉耕，他也字伯牛；可见人们对这种牲畜的重视和喜爱。
濮水依然安静，北地的大雁已经感觉到寒冷，在濮水边的草泽里，聚集了大批从北方飞往南方越冬暂时经过匡地的大雁。这里水草丰美，若不是因为临近晋国多战乱，必然是乱世一处世外桃源，连大雁都在此眷恋不舍。
然而可预见的下一次北地寒风吹来时候，它们也必须飞离了。但此刻，鸟儿惬意，就如无人知道危机的临近。
河西岸几头牛在水边的林间草地上吃着草，它们悠闲的甩着尾巴，拍打驱赶飞虻，同时林间也不时传来一些人的欢声笑语，那是临时结草庐居住在这里出租耕牛的外乡人。
大批的出租耕牛者已经返回，但这时节偶尔还有一些继续赶着牛来到匡地附近出租耕牛获取收入的外乡人。他们多在濮水西边的林地里，但随着匡地秋耕的结束，这些外乡人也将陆续离开。
虽然出租耕牛的所获不多，但对于其他地方的人，在这样一个新崛起的富庶之地，人们也乐意为耕牛付出更高的价钱，故而这份收获对于他们充分利用手中闲置的牲畜，获得几斛粟米，还是值得的。
更远处，匡地的百姓正热乎朝天的为最后一条水利干渠出工出力。
“这是最后一条渠了，再过个三两日，咱们必将完工，剩下的整个秋冬，闲来可以多在乡学给父老、子弟上课。”樊迟看着这即将竣工的水渠道。
“也可多去濮水边打些野物，熏腌了，作一个冬季的肉食，这样冬季围炉温酒就不缺下酒物了。”成孙复看着远处呼朋引伴背弓持箭认真寻找猎物的阿宁笑道。
最近这段时间，阿宁和吴艮事情渐少，去田野里打野物却频繁了起来。但这田野中的野物仿佛是被他二人给猎杀怕了，有时一天在草丛里看不到一只野兔，有经验的农人告诉他们，这准是因为秋收后，田野里无食物可吃，野物多跑到濮水边树林里草丛中。他二人打算再最后在田野中晃悠两天，若再无发现，就准备转战到濮水去打猎。
只是那濮水边的林子里尚有一些外乡人临时居住，只怕去了弓箭误伤了人，所以他们是想再过一些日子去那边打猎。
儒家所谓治君，有四方之民归之，若水之就下。樊迟虽只是一地邑宰，也有一番这样的政治理想。此番治理，先是引得四方民众携带耕牛农具前来赚取营生，只怕明年就该真的有外地的游民奴隶逃亡而来，寻求更好的生活。
这是让这片原本贫苦，因樊迟的到来而过上好生活的民众感到骄傲的。骄傲于自己的体面和尊严，也骄傲于有这样一位贤明的邑宰大人。
此刻远远望着哪片河水边的树林，无比的静谧安详，仿佛在诉说着这番骄傲与从容。
一派金黄的树叶，如诗歌如画。
然而，桑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叫喊，那喊声戛然而止。一群水边的大雁被这喊叫声惊飞，也纷纷发出凄厉的鸣声。悠闲吃草的牛儿，也瞪大了眼睛，停止了甩尾和反刍。树林中顿时混乱起来，无数的叫骂声，女人的哭声。一道人影跳进水里，狂奔着泅水到了东岸，顾不得甩干衣服，连滚带爬的从人迹稀少的野地里往东逃窜。
……
在修理干渠的人，却并未能看到这番场面，但他们很快就要知晓这陡然发生的事情了。
“樊大人，不好了！濮水西边的那些外乡人，要来向我们寻仇，说什么我们地界的人，欺负……欺负了他们的女人……”一名奔跑而来的农夫说道。
说话间，便见那农夫后面，又有七八人手持弓箭刀剑奔跑而来。外乡人因为长途牧牛，沿途货殖，因此多备有武器。
“我是本地邑宰，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话。”
“呸！狗一样的匡地人，配和我们说话！”为首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的说道。
“说什么话呢！你才狗东西！”
“外乡人滚走！”人群被这嚣张的外乡人激怒了。
“肃静！两边都好好说话！”樊迟大吼一声。
“看到了吗！”那名壮汉身手指了指自己身后，一名嘤嘤哭泣的粗布裙女子，眼神中无比惊恐，头发凌乱，衣服也显是被撕开了几处。
“她，我妹妹，被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匡地崽子欺负了！”那壮汉怒吼道。
“就欺负你们了怎么样！这是我们匡地地盘，轮不到你们外乡人撒野！”那壮汉一口一个匡地崽子、猪狗不如，激怒了在场的大部分人，毕竟，他们是祖辈的匡地人，不能容忍一个外乡人这样侮辱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
“老子是晋国人！捏死你们卫国跟捏死一支蚂蚁一样！到底是谁在撒野！”那壮汉吼道。
人群中顿时安静了，毕竟晋国是一个强大邻国，也曾多次入侵过卫国，匡地的破败，离不开晋国人一份功劳。
“诸位，我们匡地人不会因为你们这些外乡人是来自一个小国而欺压你们，也不会因为你们是晋国人而畏惧你们，现在我们要了解事情真相再做定夺，你们可能提供那人的特征？有无证据？”樊迟也不容他们借着晋国人的身份来欺压和侮辱匡地，便以一个匡地人的身份阐明自己的立场。
“证据？问她，你来说！”那壮汉指了指他瑟瑟发抖的妹妹。
“那个人……欺负了我……他撕开我的衣服，压了上来……”
“这些不用细说……那个人的特征你是否记得？”樊迟不忍心再听下面她被欺负的细节。
“他……瘦长脸，尖下吧……眼睛很小……一身褐土布衣服……”那姑娘哽咽着断断续续说道。
“那人是去还回我们的耕牛，我们以为他早回去了，没想到他趁人们歇晌午在那边潜伏，趁人们都午睡强暴了我妹妹……刚才追他的时候，看到他是跳到水里渡河往东北边跑，没有走远处的木桥，所以他肯定身上衣服都湿透了。”壮汉目眦欲裂道。
“你们放心，我们必将严惩恶人，众乡亲！往濮水东北方向追，有遇到刚才那姑娘所形容男子特征的，立即捉拿归案！家住那一带的，也可询问家中亲友，看是否有碰到这样一个人！”
……
这是无比煎熬的半个时辰，樊迟也意识到了这是他到匡地以来最为严峻的时刻，因为他隐约意识到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但当下之急，必须抓到这些晋国人指认的罪人。
“大人，抓到了，是个蒲乡的人，他正要往那边跑，被一路上田里的人给碰见了。”吴艮在樊迟身边耳语道。说罢人声嘈杂，众人簇拥着押解着一名浑身湿透，被麻绳绑缚的人。
“这位姑娘来认一下，是不是这个人。”樊迟道，他看到那人的长相，已经基本认定就是方才那姑娘口中描述的罪犯了，但这必须让当事人指认一下。
“不错！就是他！刚才追的就是他！”那壮汉看到被押解来的那人，恨不得扑上去撕咬，被身后众人拦下。
“回大人话，正是这狗东西！”那姑娘看到这人，眼神中充满了愤恨，“就是他，他……”那姑娘忍不住又哽咽的泣不成声。
“他们所说可属实？你可认罪？”樊迟问那被押解的人道。
“大人，小民认罪……”那被押解之人，看到这般情景，也无从抵赖，当时低头认罪。
“此罪违反我卫国法令和匡地乡约：违妇人志而奸淫者，斩！我匡地当斩杀此人，但按律当秋决，上奏国君方可”樊迟道，“来人，即刻将罪人押送牢房，你们若不放心，待秋后斩期可来验明罪犯。”樊迟对此人亦恨得牙痒，但按律必须秋后上报国君后统一处决，而这秋后，一般是指白露霜降前后，此时秋分，如此至少还需十五天。
“这样不行！我们这就要回去，哪有时间再来！这罪行按了我们晋国的私刑，也是当场格杀！若要我们再来，那便不是我们几人来，怕是要带上晋国军队，来匡地报仇了！”那壮汉依然不依不饶道。
若按照情理，这壮汉所说亦不差，当时不但晋国，就是其他诸侯国也不禁止私刑，但樊迟则认为一切当国法为首要，其他规定次之。但第一罪是在卫国犯下的，樊迟必须按照卫国国内法律，第二重国法而弱私刑，樊迟必不能屈从晋国或任意一地的私刑。
“大人，不如杀了他们……”成孙复在耳边耳语道。他和樊迟一样，隐约看到了这件事的非同寻常。
(https://www.biquya.net/id39244/2201251.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