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孔子帝国 > 第三章 弦歌声 23 长歌破晓,君子于役 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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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站在濮水西岸往更西处望去,远处三里外是晋国军队的大营,八千精锐,万余辎重民夫。连绵数里的营帐望不到边。端得是蔚为壮观。因为晋国军队是越过太行山长途奔袭而来,且阳虎自认为匡地皆是种田百姓,不堪一击,因此除了部分负责辎重车辆的民夫,其余全部都是步兵。

  但不要小瞧这步兵,其精良程度虽然不如战车部队,然而在距此战不到五十年前的大原之战中,就是晋国军队统帅魏舒和荀吴首创了中原列国的步兵方阵,大败了狄人。虽然时值当前,列国间车战仍是主流,步兵作战仍属凤毛麟角,但晋国步兵的经验和实力不容小觑。

  阳虎也已经得知自己的内应成孙东廓已经被匡地人发现和逮捕,这当然对他的计划是一重大打击,但他相信凭借晋军精锐,和潜伏在匡地的另一名内应,自己依然胜券在握。

  “樊迟小子治邑倒有一套,我且看看你战阵迎敌的本事如何!”阳虎的胡须在风中微微飘动。他站在大营的开阔高处,目光投向东边濮水边匡地人的战线。在阳虎看来,孔门弟子多尚空谈,少经军旅战阵之事,谅来这樊迟用兵也不过尔尔。

  然而樊迟要让阳虎再一次失望了,兵法所谓十则围之,阳虎兵力比匡地军民不过多了数千,但论战力可能是匡地军民的三倍,按照这样的情况,樊迟该是选择距城固守才对,但樊迟明智的吸取匡城矮小且残破的缺陷,选择了拒敌于匡地之外的策略。

  濮水边,桑树在秋天的阳光里变成透明的金黄,秋风吹起,一片片如盔甲上的金叶飘落。有的落在树间草丛,有的飘落流水。在阳虎的眼里,他看到的将是一片金色城墙一样的壮观景象。背靠这桑林,匡地人四千子弟兵和一千名“雇佣兵”被分成三层战线。

  第一层巨大的弧形壕沟,是前几天发动匡地百姓日夜出工开挖而成,这壕沟里能够有效防止敌人冲锋。而匡地的第一层战线部队约两千多名乡兵,三百名精锐雇佣军,被分布两个千人方阵驻扎在弧形壕沟的两翼,以应对敌人随时从侧翼的迂回进攻。

  而在第一层战线那弧形壕沟的外围靠近晋军一侧,其实还有一层隐蔽的壕沟工事,只不过上面被盖上脆木板、竹席枯草等物体,壕沟中隐藏是木蒺藜、拒马、钻地竹矛等锐利障碍物,若是人掉在壕沟里,必然惨死或重伤。这一层主要是对敌人首次打击形成震慑,有效杀伤敌人部分力量。

  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当战争到来时,若你无法抗拒,那就只能与敌人以命相搏。那你死我亡的瞬间没有怜悯,没有温情可言。

  第二层战线,则是隐藏在桑林里的一批兵力,是第一层战线兵力的一半,有一千名乡兵和一百多名雇佣军。只不过没有分左右两翼,而是机动分散,他们进可以跟随第一层战线出击,作为生力军补充;退可以隐没在桑林里,以分散队形对突击进入桑林的敌人进行伏击和弓弩狙击。

  而在桑林西边,弧形壕沟后面中间位置,是掘沟的泥土堆起来的一座巨大望台,台上是樊迟坐镇,还有数十名负责远程大弩的甲士。四面十余面战鼓,可以在鏖战中为己方士兵提升士气。而士气,在冷兵器战争中是一种决定生死的力量。

  最后一层战线,则在濮水东岸,背靠匡地城墙,他们将是万一敌人突破了濮水西岸的两层防线,突过桑林和濮水时候,肩负最后拼死抵抗的兵力,这最后的一千五百决死之士被安排在这里,因为若晋军突破前方防线,到达这里,那剩下的将只有与敌人同归于尽了。在平时无战时候,他们也将作为游击时刻提防晋军从其他地方渡河,直扑匡城的局面出现。

  ……

  晋军的战鼓已经开始擂响。他们远途袭来,本当稍事休整,但他们粮草有限,且阳虎意在必胜,因此决意立即进攻,以期速战速决。

  晋国军队人多势众,至少派了两百多名徒役轮番上阵擂鼓助威,数十面打鼓齐声作响,大地都开始震动起来。

  “两千人队居后,左、中、右三军各两千人方阵出击!”阳虎举起了令旗。

  晋军总共战斗兵力八千人,部署一个两千人方阵作为后备生力军,而另外六千人则分作三翼,朝匡地军民的防线冲来。

  晋国不愧是天下战国中战力最强大者,军人作战经验丰富,三大方阵,每一方阵又分成数十个机动小型方阵,士兵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但却如移动的城墙。盾牌和铁戈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中军方阵浩浩荡荡行进中,离樊迟部署的第一道防线越来越近,大地只能听到整齐划一的步伐和擂鼓声,然而却又似乎异常安静,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突然,晋军那先头部队的数十人却陷入地下,消失不见了!

  众人正惊异间,却听发出阵阵惨叫。他们这是到达了第一层壕沟前方隐蔽地下的壕沟工事,被顶上遮盖的脆木、竹席和浮土所迷惑,顿时栽入了壕沟,数十人登时死伤,这稍稍影响了晋国军队行进速度。但反应过来的晋军很快调整了行军路线。这样的防线当然不可能延伸太远,主要的目的自然是制造慌乱,影响敌人中军前锋士气。

  “中军分开,加入左右两翼!”阳虎在主帅台上发出旗语。于是三军方阵变成左右两阵,绕过弧形壕沟朝匡地军民的第一战线杀来,刚才的隐蔽工事造成晋军小规模的死伤,更让这些士兵恼怒愤恨,如野兽一般从两翼呐喊而来,眼神中几欲喷出火来,让人不寒而栗。

  “擂鼓!”樊迟望台上亦开始擂鼓发出迎敌军令。樊迟的打算是防守反击,因为己方粮食充足,只要遏制敌人进攻,就不愁他们时间久了撑不住不得不退兵。但防守反击亦需要通过有效的进攻来实现防守的目标,现在,樊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调配兵力实现进攻。

  “放箭!”望台上的巨弩左右开工,开始发射出一支支长达数尺的巨大狼牙箭,这些箭其实就是长矛,但周身有更多的金属刺,能够射穿数人,杀伤极大,是一批鲁国军府工匠的创制,刚刚由自贡和冉有沟通打点,让范姝派人进货过来。

  晋军本打算这样左右两方阵各有三千人的优势兵力,对匡地第一战线左右两侧各两千人的兵力形成绝对优势,但不料还没近身,却被超远射程的大弩招呼。立马又有数十人毙命,这大弩虽然不甚密集,但杀伤力恐怖,对晋军形成极大的震慑效应,登时便有人转身欲逃。立马被其身后督战的军官斩杀,士兵见逃跑无望,只能调转回去硬着头皮再进攻,晋军这才攻势复振。

  晋军擂鼓时久,鼓声稍微懈怠。樊迟这边的十几枚战鼓却是越擂越响。匡地军民的斗志相当旺盛,加之桑林中的人马加入战团,两翼已经进入胶着状态。然而,势均力敌的胶着却没有持续多久,天平已经开始倾斜。纵然战鼓依然响亮,但战线上的厮杀却颇为吃力。

  匡地百姓军民虽然斗志旺盛,之前的巨弩杀伤也短暂的占据优势,但毕竟对面的是兵力超过自己、且经验丰富的晋国精锐军人,匡地军民竟然出现有些不支甚至局部阵线收缩的迹象。

  晋国以小股步兵方阵结阵前进,应对漫无目的也无完整阵型的匡地军民和杂牌义勇雇佣军。往往以静制动,不断有一股股的匡地军民被这晋军步兵方阵所吞噬消灭。晋军就如同一台台整齐划一的吃人杀人机器,往前有条不紊的推进。而匡地军民则如一群乱蚁,空有义愤,却不敌职业军人。

  此时樊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若这样下去,只怕这数千军民,很快就要被晋军迅速吞噬殆尽了。他心头着急万分,却必须保持镇静,鼓舞士气。满心思忖必需有奇兵方能打破僵局,必要出其不意击退了晋军,此后方可持久作战拖垮敌人,但他悉数盘点,可用的奇兵却所剩无甚了。

  而此刻首先出动奇兵却是来自晋国方面。

  “后军两翼出击!”阳虎也看到了此刻对自己有利的时机,得意洋洋的挥起了旗语,发出了他最后致命一击的命令。晋国最后的两千精锐也投入了战阵。

  添薪战术,每次以小股人马投入补充消耗,本是无谓的战术,乃兵家大忌,但阳虎用在这里却是狠毒凌厉的杀招,因为匡地军民本身已经渐渐不支,此时再迎头而来新一波晋国精锐,必然使他们濒临崩溃,阳虎相信最后的胜利已经到来。

  阳虎志在必得,转身回到大帐,这战果他已经不需要再等待,因这一切将如他所料。所谓灭此朝食,阳虎打算小寐一刻,再与如约前来的一位客人闲聊片时,只等捷报传来。

  “阳大人,成孙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大帐边一位军吏恭敬答道,替阳虎掀开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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