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孔子帝国 > 第一章 播火者 11 鬼门问津,忘川可渡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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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吴王复命后,子贡倒是很想和伍子胥见一面的,毕竟这是一位曾经有过传奇的人,那样的壮士绝国,那样的弥天仇怨……可如今他已经英雄迟暮,上次擅闯王宫之后,更是被吴王监视,幽居在相国公府。从齐国出发的时候田恒还让自己忌惮小心伍子胥,却不料当年翻云覆雨的人物,如今已成这般模样。

  英雄迟暮自然不是子贡无法和他相见的理由,子贡从小跟随外公蘧伯玉就喜欢和睿智长者闲谈,但可惜的是吴国这位迟暮英雄现在是自己的敌人,他们没有共同的语言,只有刀兵相见你死我活。

  子贡回头看了一眼姑苏城,叹了一口气,马车决然北上。这叹息里,既有惺惺相惜,也有因为此前巫先生对妻子范姝的威胁而导致自己的心神不宁。

  他已不需要再去鲁国和齐国做什么,齐鲁吴越一场鏖战就要上演,这场变局急不得,得有几年慢慢看,而那压垮吴国的最后一根稻草,子贡正不急不慢的赶过去。子贡有时也会得意于这玩弄列国于股掌的智力游戏。但有时又会想到这无谓的战争还是因为自己而扩大的,到底目的是什么呢?这是否违背了孔门的信念?但偏偏极具讽刺的是他这奔波的目的正是为了孔门!

  黑夜中,一辆马车往北奔去。马车内软榻之上的人,辗转难入梦乡。子贡感觉自己太累了,可就是睡不着,躺在车内的软榻上,随着马车的颠簸就如同记忆里小时候躺在卫河边柔软平坦的草丛里打滚,自十年前入孔门,跟随夫子四处奔波,家已经是个难以企及的符号,他心底里觉得最歉疚过意不去的人就是结发妻子范姝。但那张遥远的面庞,不曾因为他在远方而模糊过;那熟悉的话语声音,总在半睡半醒时响起。在越国的时候,他甚至最怕范蠡问及他妹妹的近况,好像范蠡也知道他的这根软肋,也便不曾问及。而这次,险恶的对决,却将无辜的她卷入了!

  赶马车的是他端木家多年的仆人,一直往来于端木家位于南方和卫国之间的商号,这次亲自为自家少主赶车,颇为细心。听着车厢内的呼吸声和翻身响动,他就能知道少主是否睡着了、睡的有几分沉……

  “公子,此地近故河(黄河故道,当时黄河改道北上济水水道)了,是过去回趟家看看?还是……?”仆人亦知道此时候子贡未完全睡着,小心轻声问道。

  他有一万个心思想偷偷化妆潜回卫国,屏退一切可疑行踪,他侥幸想纵然以巫先生的手眼通天,又如何能时时刻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但他心中也着实畏惧忌惮他可怕的能量,毕竟和他有关联的那支可怕组织,他是听说过一些故事的。

  “纵然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往西,沿故河去武遂,道那再渡大河北上晋国吧!”子贡犹豫了一下。仿佛终于放下一个心头的包袱。他发誓巫先生只能这样对待以如此卑鄙手段对付自己一次,若下一次他继续以身边无辜亲友作为威胁,那他不惜和他同归于尽。

  马车在大河故道边拐了个弯,折头向西而行,仆役知道这里离卫国国度不过百里之路,马车半日可达,去晋国的事本不是十分紧急,奇怪自家的这位少公子本可以回一趟家,但他却为何放弃了?

  “姝儿你放心!下一次我定不会让人拿你做要挟!我必手刃了这些卑鄙之徒!”子贡在心中暗暗许诺道。最无力感觉的莫过于面对威胁不能保护自己的挚爱和亲人,一向自以为诸事皆可为万事在股掌的子贡,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他面对这样的对手,有些束手无策,却又不能对何人言说。

  和卫国渐行渐远,但心中的包袱并非真的卸去,那沉沉如千钧在心底深处的人,怎能卸去呢?此刻马车往西而行,一路听着故河里的风沙声,索性既然已经离家越来越远,子贡反而心中放宽,或许也是因为疲惫到了极点,子贡终于沉沉睡去。他需要一场梦,将心底的故乡和亲人暂时忘却……

  故河是曾经的大河水道,这大河是四渎之首,时人认为发源茫茫昆仑,潜流地下千里至积石,清流出地面汇集细川百千,流经龙门之后渐多泥沙,如同一条不羁的黄龙。相传大禹爷制服过它,数百年前它又拧头转道北上,夺了济水的水道,却也因此让卫国的戚城等地因水运而繁盛起来,只是这里的故河却日渐干涸,留下宽阔荒凉的沙丘、沙梁,起风时候,黄沙漫天,风吹走沙,如同巫者的咒语。

  ……

  “这样一把上好的吴钩,你怎能说它钝了弃之不要?”巫先生那张可怖的脸,伸到子贡面前一鼻之距,皱纹深陷,干裂的嘴唇微微张翕着笑,“做人最怕的就是被人知道你的弱点,知道了你的弱点,就是再钝的吴钩,依然可以要你的命!”说罢巫先生手中那把吴钩如闪电一般捅入子贡的心脏……

  子贡突然被马车的颠簸惊醒,捂着的心口突突的跳着,他大口喘着粗气,开始回忆刚才那一个个如连环相扣的梦:

  无尽的黑夜和杂草林木,连手中的火把也照不亮的黑夜,子贡和家中亲人范姝等人一路跌跌撞撞,最后他们所有人都走散了,能听到每个人在附近的声音,但却看不到每个人,能感受到无数的火把被人手持着慌乱奔跑,并发出列列的火苗呼啸声,但却看不到那火光,低头看大地一片漆黑油亮,那地上赫然有无数熄灭的火把散发着绝望的烟,从他的脚下蔓延出千万条路伸向远方,每一个远方都有一张熟悉的亲人的脸浮现,但他却不知道该走哪一条……就在这时巫先生的脸伸到他面前,那把吴钩闪着寒光。吴钩捅入子贡心脏的那一刻,仿佛一切得到解脱。巫先生对子贡说出那几个字:“那支斥候的名字,叫……”然而这最后几个字就像尘土落下一样轻的几乎听不到声。

  “弃卒!”潜意识中记忆的尘埃终于缓缓落下,却如惊雷一声、冰城轰塌、裂帛纷飞、尘埃四散。那是无数年前一次偶然间听到的一个神秘的名字,然后就堆积在子贡脑海深处。

  三十多年前,子贡外公蘧伯玉为卫国大夫,当时吴公子光刺吴王僚而自立为阖闾,吴王僚之公子庆忌流亡卫国,伺机复仇,后有吴国罪人名要离者来奔,自言庆忌曰要离妻子宗族就戮于阖闾,肢体残毁于阖闾,愿随庆忌攻灭之;此实为死士之苦肉计也,然庆忌专信不疑,要离得时时随于左右,不虞果刺之,庆忌临死称其壮士,赦而放归,要离亦羞愧腹剑而死。

  这件旧闻,因事发在卫国,而负责调查的蘧伯玉,在其中发现有奇怪的“弃卒”之竹符,后来子贡稍稍长大之后,亦偶有听到蘧伯玉提及。而此刻记忆的复活,就来自那一段陈年记忆!

  而这个名字在子贡记忆里的复活,或许也有来自那天自己和巫先生船舱告别,走后自己隐约听到他的含混低语,但巫先生的含混言辞,自己到底是否听到,那或许只有脑中那张记忆之网才知道。

  记忆就如一张蛛网,无数的灰尘落在上面,那每时每刻你听到的言语、似乎没有听到但却进入你脑海的窃语、一张竹片或某件器物上的铭文、一张拓板、一片龟甲,都记载着一些支离破碎似毫无关联的信息,你以为你忘记了或本身的确就是忘记了,但事实上它们就落在那蛛网上,某一个角落里。

  然而就连蛛网上的蜘蛛也无法了然每一个记忆颗粒。一瞬间某一个记忆颗粒反射了光线,它顿时明亮起来,不可知的力量重新赋予它生命力,那个名字这一刻就在子贡的脑海中复活。对!这就是那支斥候的名字,弃卒,在复仇之剑下,一切皆为弃卒!

  苦苦找寻了无数次而不可得的名字,终于浮现!子贡不知道这粒记忆尘埃从何处飘落,但能够记起来的这些信息,已足够他想明白一些事情!

  可是能想明白什么呢?可是他转又一阵悲哀,知道这个组织的名字又有何用?他们也可以起一个温柔的不显眼名字,或者干脆不命名,但依然能做出最心狠手辣的事。

  然而一切必有关联……这关联又会在哪里呢?人人皆有弱点,有了弱点便可置于死地!可巫先生,那个打入鲁阳的人,他们的弱点是什么?子贡的脑中如万千线头缠绕,无比混乱,却又无比接近事件的真相,就像冰层下溺水的人奋力往上浮游,看得到隐隐光亮,却又找不到那冰洞的出口;看得到黑夜尽头的微光,却找不到路的方向……

  凡事必有行迹,人皆有弱点,巫先生他们的弱点是?对,复仇!仇怨!怨蕴诸于内,必行诸外!为言语,为名号……

  子贡将这蛛丝马迹全部串了起来,可知道了一直在找的真相,他又该如何做?外面一声马嘶,打断了他的思绪。

  ……

  文档出问题,几成乱码,终于赶在今日临结束之前,补上欠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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